采风归来忆震泽旧时喝茶

苏南、浙北一带，旧时村镇集市都有大小不一的茶馆，吴江境内也不例外，震泽以大贵楼最为知名。

大贵楼，面朝街、后临河，旨在方便取水，开设在上塘闹市，是航船、轮船码头所在，占据地利，便于招徕主顾，茶客三教九流都有。早市以近乡（多则十余里路）农民中的中老年为主，他们天未明就动身，不管刮风下雨，沿着田间泥泞小路，赶往茶馆，决心之大，有点难以想像。老茶客肩挑或手提一些时鲜土产品，如毛豆、蚕豆、茄子、青菜等，放在沿街石级上卖，卖了作为早茶及早点（一付大饼油条或一碗阳春面）的费用。吃罢出来，多余的钞票，或买一角咸肉荤腥，心里乐滋滋、脚步轻松地回到家中，有时还赶得上早工。假如一天不出来喝茶，就无打精采、百节不舒服，喝茶成了习惯。茶馆里不论尊幼、不论职业，像如一家人，无话不谈、无事不议，解放前，茶馆的墙壁往往有“莫谈国是”的招贴，旧政府限制群众言论，茶客们依然我行我素。我们地下党有时也作为联络点的，据一位离休干部讲，有些情报也来源于此。

早茶刚过，接下来是上午茶，震泽镇上商铺林立，市面繁荣，茶客主要是来往商贾等候航（轮）船的旅客，也是船主联络、办公的地方。滑稽说唱、相面算命、代客写信、卖梨膏糖……夹杂其中，因此上午茶也很热闹。

中饭过后，大约二点光景，茶馆再次闹猛起来，不过不及早晨、上午二个市面。大部分是同业碰头交流、通通行情之类的小会。或者是三朋四友的相聚，或者是文化界、教育界、医务界的雅集，作为精神上的享受，所以一般较为清静。

旧社会茶楼的老板，大部份都有靠山、或者是自己在当地有一定势力，否则地痞流氓要来寻衅滋事、敲诈勒索。茶楼往往又是讲理、评理的地方，所谓“吃讲茶”，四方枱子八方理，有理无理、出在众人嘴里，实在僵持不下，动武的也有，老板出来打圆场、摆摆平，双方见老板有三分惧怕，也会顺水推舟，自己落蓬，不敢再犟嘴。

大的茶楼白天卖茶，晚上就成为书场，弹词名家如徐云志、张鉴庭，严彐亭、蒋月泉等进大茶楼，因为地方大、听众多、双方拆账收益都好；新手、一般的只好进普通茶馆。

震泽人喝茶到茶楼里去究竟是少数，大多在家里喝，特别是晨起后在自已家园子里品茗赏景、自乐其中。有的是今天到张家、明天到李家，轮流作东，以妇女为多数，除了喝茶以外，还预备南瓜子、金桔饼、黒豆腐干等零食，闲谈家常，品长论短。

亲朋好友登门，必以上等好茶招待。吴江西南地区，春节前后，来了客人，要以三道茶来招待。第一道风枵茶（现在称为待帝茶），第二道熏豆茶，取熏豆、再加上丁香萝卜干、炒熟白芝麻、腌制陈皮、少些绿茶，加上震泽黒豆腐干，用开水冲泡后先喝水，然后以手掌轻轻拍打杯子口，杯中之物会沿壁爬上来，或用筷子也可。第三道是清茶，多采用绿茶。

喝茶也叫饮茶、又叫吃茶。用“吃”字，倒也贴切，风枵茶、熏豆茶都是一起吃下去的。清茶里的茶叶，喝完茶水后，茶叶弃之可惜，也吃下去的。

茶，产于中国，已有几千年历史。古书上有“神农尝百草，一日遇七十二毒，得荼而解之”的记载。《神农本草经》称茶“饮之使人益思、少臥、轻身、明目。”中国人对喝茶非常讲究，包含有色、香、味、形、水、具、时、温、烹、礼等系列内容。唐代陆羽将“荼”改为“茶”，写有《茶经》，是世界上第一部茶文化专著，被尊为“茶圣”。

由茶联想1988年12月，去福州参加华东地区中医学术大会期间，应邀到福建中医学院陈俊鸿教授府上作客，陈教授早年毕业于福建医学院，后“西学中”，多次出国讲学，也曾是陈景润治疗小组成员，我与他虽未谋面，但有论文往来，这次品茶论道，得益匪浅，当时赠予嵌字联曰：“俊杰立言开先河　鸿雁传书育后人”，至今未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