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入梅早,6月10日入梅了。”街坊流传着这些话,有人嘀咕道:“唉!湿漉漉的日子真难熬。”的确,江南黄梅天,似乎天天哭丧着脸,以致惹人怨言多。
黄梅天让人忧的是雨多潮湿,“黄梅时节家家雨”正是其写照。黄梅雨,不像春雨细绵,不似冬雨稀少,而是集中下,下暴雨,往往雷雨交加。梅雨的脾气,说它“梅超疯”“梅雨怪”并不为过。出门时,阳光普照,瞬时间竟倾盆大雨,让路人措手不及,急忙避至屋檐下。不久,又云开日出。有时,跨过几条街,却是滴雨未下;有时还遇上出太阳落雨的奇观,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啊!不过,日积月累,人们有着“开门落雨吃饭停,吃饭落雨不肯停”的经验,加上预则立的观念,常带伞出行,免遭阵雨之苦。倒是在观赏奇观时,浅吟刘禹锡“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的诗句,体味其中妙不可言之情。在家里,也饱受梅雨之苦。一时间,老屋偏遭连夜雨,滂沱大雨浇在屋顶上,以致外面大雨屋内小雨,只得大盆大桶齐上阵,搅得一夜没睡好,且天雨不能筑漏,只能连续几天忍着受罪,都怪那恼人的黄梅雨。
雨多,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湿气,墙砖上凝成水珠。以前我住在底楼,水泥地上冒出了一层水似的,人走上去滑腻腻的,铺上煤灰吸潮,也无济于事。晾在走廊上的衣服,几天也不干燥,穿在身上黏黏糊糊的。看那衣橱底板上竟长出厚厚的黑毛,让人见了头皮都发麻。难怪黄梅雨被人称之为“霉雨”。
显然,这些担忧铸成我的积怨,但不乏可喜之处:在黄梅季节,品尝水果正当时。唐代柳宗元诗曰:“梅熟遇时雨”,青梅丶杏梅丶杨梅则应时上市。水果琳琅满目,七彩斑斓。红色樱桃,南宋蒋捷《一剪梅.舟过吴江》以“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比作时光转换的标志。今年樱桃大年,红润通透,酸甜可口,肥厚多汁,新鲜口感并不亚于昂贵的“兄弟智利”车厘子,自然比往年多吃了不少。橙色杏子,也称杏梅,除生吃外,母亲将它蒸熟制成杏梅酱,舀上一勺,味道极佳。黄色枇杷,亲戚家院子里的枇杷虽然不如白玉枇杷那样名声响,但是满树挂果金闪闪,皮薄,肉实,自家采摘自己吃,不禁齿赖生津分外甜。绿色西瓜味道甘甜多汁,消热解暑,生津止渴。我想,闷热给人不适,而西瓜给人沁凉,真地道。青色梅子,如今巷尾叫卖的白糖梅子罕见,加工成蜜饯的脆梅身价又高贵。去年,外孙女亲手酿成的青梅酒十分诱人,经过了三个月,酒味倒浓郁甜香,今年又酿了,还将更佳。这几天,紫色杨梅浓妆登场。儿时听长辈说,吃了可打掉肚子里的猪毛等杂物。最让我信服的是,一次肚子泻,两次共吃了8颗杨梅,止泻了,第2年我便买了烧酒浸了杨梅,备而不用。我家也自制杨梅酒,甜度控制好,家庭宴会时,都说酿得好。今年端午还吃到刚从东山摘来的杨梅,甜蜜可口。黄梅水果味泽舌尖啊!可以想见,此时水果的“老家”一定是万物竞生、弥漫清香、丰盈热闹的诗与远方。为此,对黄梅天,我又怎能不喜欢你呢?
再说,回想往年,出了梅的太阳,可真火辣辣的,高温天气一个接一个的,哪有黄梅天的洇凉。想到这里,或许是一种思想在支配着,即一件事物,当它失去时才感到它的珍贵,所谓“逃脱鲤鱼十八斤”。这时,对此造化,我还会埋怨黄梅天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