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的“猫命”
小时候听大人讲,猫有九条命,意思是说它可以逃脱九次生死之难。我属羊,曾问过别人,羊有几条命?为什么没有属猫的?无人为我解释。
1974年当兵时拉练,住在丰润县杨家营一个村里。晚上战友随便聊天,有人问我属什么的,我开玩笑说属猫的,那个战友掐了我一把,这句玩笑确被房东大婶信以为真。第二天她问我:“我问你大叔和村支书了,他们说没有属猫的,听说越南人有属猫的,你是越南人吗?”大家哈哈大笑,告诉她是开玩笑呢。
一晃六十几年都过去了,马上奔七了,回顾往事,反而倒怀疑起自己的属性,是不是与猫有关。
★上小学的前一年,记得一天突发高烧,母亲背着我去了林西矿医院,被确诊为大脑类。怎么进的病房不记得了,当时烧昏了头脑。也不知过了多久 ,早晨醒来 ,妈妈和护士都站到床边 。护士拿了托盘里的夹子和剪刀问我是什么 ,我回答说这是夹子和剪刀 。护士高兴的对我妈说 ,挺好, 这孩子没傻 。当时母亲是什么表情我不知道 ,后来得知,同一病房的一个小孩儿前天去世了 ,和我得了同样的病 。
★ 1967年复课闹革命,上课的前几天心思还没完回归教堂,仍停留在自由自在无人管束的停课闹革命的心理状态。那天课间和几个男同学爬上学校东边的厕所顶上玩,厕所西墙有个电线杆。我没注意一只手碰上了电线,身体象被闷棍猛击了一下,头朝下栽了下去。墙有三米左右高,一般情况下,栽下去非死既伤,偏巧靠墙有一堆堆肥,那时候人的粪便掏出来与土和杂草混合堆积起来,春天的时侯当肥料用。堆肥土堆很松软,头和身体都没受伤,只是粘上了一身臭干粪。
★唐山大地震时住在林西东工房十九条,堂哥、弟弟和我住在一个房间,堂哥是从河南老家来唐山治病的。房子是由东向西倒塌的,堂哥七窍流血当场毙命,弟弟压在中间,我的上方留有一点空间。我用手给弟弟的头部掏掉土和房薄,让他有了呼吸的空间,保住了他的性命。然后我从缝隙中爬了出来,前胸后背被刮伤多处。地震中,姐姐、小妹和堂哥不幸遇难。到苏州后有人听说我是唐山大地震的幸存者,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只是掩口一笑。
★ 我1976年3月从部队复员,5月分配到开滦机厂支柱车间热处理工段的 ,组长吴俊印,副组长刘金山 ,师傅石成金 。地震时许多厂房建筑遭到了严重的损坏,恢复生产时一些建筑材料拆拆补补,以应急需。有一天组长带我们几个人去拆机厂俱乐部礼堂房顶上的铁瓦,用于其他地方封顶。房顶是人字型,坡度大约35-40度,我们边拆边退。时间正值十一月底,夜间有雾,房顶上有的地方结了一层霜。当我退到有霜的地方时没注意,脚一滑,顺着房顶滑了下去,眼看就滑到房檐,突然停住了,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礼堂足有六七米高,墙根是水泥地,摔下去的结果真可想而知。就在地震的前四个月,工友闫宝存在报废的厂房上去拆铁瓦,准备做铁壸,不小心从厂房顶上摔下来的,造成了高位截瘫,未婚妻离他而去,终身痛苦。
★林西西小楼西边有一排平房,紧挨林范铁路,八十年代初母亲找矿上要了一间,和父亲住在那里。因为离开滦机厂比较近,偶尔我去那吃中午饭。那时没有通讯工具,事先无法告诉父母,去了以后赶上什么饭就吃什么饭,有时饭还不夠吃,其实是借机看望一下二老。本来铁路与西小楼有一面大墙隔开,不知是谁在平房的南头扒开了一个口子,方便人们过来过去,去父母那里吃饭我也经常从那里穿过。有一天下大雨,我穿着雨衣骑自行车去父母那里吃饭。雨很大,且电闪雷鸣,当我刚穿过铁路,发现火车从我身后呼啸而过,火车带的风把我身上的雨衣都刮了起来。我回头一看,我的妈呀!火车距离我不超过两米,如果我略晚十秒中过铁路,也就去见马克思了。从那以后,无论什么天气,我从不再过那个路口。不久,那个路口被封住了。
★2015年退休前的两个月,肾结石脱落,将左输尿管堵塞,无奈去开滦总医院做了经皮肾镜手术。按道理讲,这种手术对人身体伤害应小于开放型手术。但我术后反应强烈,严重缺血,严重到高压40多,低压30多。主治医生告诉我妻子,需要紧急输血,否则有生命危险。我妻子是想问题非常单纯的一个人 ,她听别人说过输血后容易染上别的疾病 ,因此拿不定主意 ,她征求我妹妹的意见 。我妹妹也没有主意 ,就给我妹夫打电话听他的意见 。妹夫十分果断的说 :“马上输血 !在有可能被染病与有可能死亡之间 ,必须先保命 ”。那时我虽然昏昏沉沉 ,但他们的通话听得十分清楚 。当时心想,输不输血你们看着办 ,感觉这样昏昏沉沉的死去也挺舒服 ,看来即将死亡的人并不痛苦。妻子趴在我的耳边问我 :“大夫说要给你输血 ,你同意输吗?” 我说:“那就输吧!”。生存的欲望还是战胜了杂念。
细数一下六十多年来的生死瞬间,真有可能象猫一样有几条命,否则,早以烟飞灰灭,怎能有机会享受今天富足,平安、详和、健康的生活呢?
二、我对猫的“成见”
★有个远亲叫刘仲民,虽然年龄比我小,但辈份比我大,原先住在林西东工房五条,他父母和哥哥震亡,地震后在林西浴池上班,在简易房养了一条小土狗,不想养了送给我家。小土狗黄色,在我家吃些剩饭剩菜,如果它在外面能找到“美食”我们也乐观其成,找母狗谈情说爱、与公狗撕逼打斗、挨别人棒打辱骂等也都随它去。既便这样,对我家看家护院也恪尽职守,但它只会大声叫,从来不咬人。它还有三个特点很感人。一是不忘故人,刘仲民住在十八条,这条狗每天至少两次光顾“老家”,履行一下它的职责。二是每当我下班,它总是到胡同口去接我。三是只要它在家,老鼠就不敢出来,看见老鼠玩命地追,但一只老鼠没抓到过。
有一天一只流浪猫来到我家不走了,母亲和妹妹天天给它弄点食物。我向来不喜欢小动物,但母亲和妹妹既然养了,也没反对,反正它吃的也不多。但没过多久,我对它有了反感。一是吃东西越来越挑剔,有时给它准备好食物,看一眼扭头就走。二是看见老鼠不去抓,有时还把眼闭上,继续做春秋大梦。三是大部分时间卧在炕上,身上有一股腥味。
据说猫很有灵性,家里人谁喜欢不喜欢它都明白。父亲、我和弟弟家里全部男性都对它没兴趣,不知什么时候它离家出走了。
我不喜欢猫 ,与人们对他的印象有关 ,猫太嫌贫爱富了。
那只小土狗,也被林西打狗队打死了,我下班知道后去找打狗队,想要回狗,既使死了也要把它埋掉,但无果。后听说被某人带回家炖狗肉了,我失落了好几天。
★开滦机厂同事张金山爱养猫,特别有爱心 ,养的猫十多只。他两条胳膊和手上 ,经常有被猫抓伤的痕迹 ,身上稍不小心就带着猫毛上班,但起不到任何保暖的作用。有一次去他家 ,一进门就见十几只猫上蹿下跳 。张金山如数家珍般的介绍每只猫的特点 ,小猫咪确实漂亮 ,由于我的惯性思维 ,还是无法认同他的观点 。
热处理车间工友王东升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哥们 ,什么神呀鬼啊对他来说只是个传说 ,只要听说哪里闹邪事,就要到那里去侦探一下 ,总想抓一个鬼或神回来研究研究。什么猫肉狗肉狐狸肉, 麻雀乌鸦野鸡肉 ,泥鳅嗄鱼蛇龟肉都可以成为他的美味佳肴 。我俩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有一天晚上他请我吃野狸子肉 ,那天妻子下午班 ,我就带着女儿去了他家尝鲜 。我不知道什么是野狸子 ,那两只野狸子剥了皮 ,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王东升很会做菜 ,说野狸子肉又发酸 ,其他动物的油星是圆的 ,野狸子的油星是半圆的 ,炖的时候要加一些猪肉,调料加花椒八角小茴香和肉桂比较好吃 。那天还有鸽子肉和野鸡肉 ,味道都很好 ,我喝了一些白酒 。回家的路上 ,天空下起了小雪 ,大地一片白茫茫。我骑自行车驮着女儿走到小桥子的十字路口 ,连人带车摔倒了 ,女儿很乖 ,很快爬了起来,也没哭 。第二天全家在一起吃饭时说起此事。岳父说 ,野狸子就是没人管的猫。岳母说,吃猫肉不好 ,人死了以后不托生。意思是生命不再轮回了 。妻子说 ,下次你们不要再吃猫肉了 。我心里想 ,说什么都晚了 ,下辈子能不能托生我不管 ,如果知道野狸子就是猫 ,是不吃的 ,更不会带女儿去吃 。
★ 2001 年成立开滦机电社区,办公楼是由原机厂托儿所改建的,我就在这座楼上办公 。办公楼的西侧是章海文开办的一个小型化工厂 ,生产泡花碱 。章海文除了会经商外,书法的水平也很高 。社区办公楼南面是机厂职工宿舍楼 ,宿舍楼的北面有一条暖气管道地沟,管道地沟上面盖着水泥板,地沟成了流浪猫的“”宿舍 “,每天上下班都会看到一群猫跑来跑去 ,粗略估计有四五十只 。据住宿的职工说 ,这里没有老鼠 ,应该与这些流浪猫有关 。越是野生的东西 ,其本能保留的越完整 。那年,化工厂里的工人突发奇想要吃猫肉 ,就焊制了一个铁笼子 ,做了一个可进不可出的机关 ,放入了猫喜欢吃的食物 。猫咪虽然有灵性 ,但它们远远不如人狡诈 ,和平相处几年, 相安无事 ,更不会想到有人算计它们 。第一天就被抓了七八只,虽然被炖在锅里的猫肉香气四溢 ,其他的猫咪仍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存在 ,过了十几天 ,猫咪在这里销声匿迹了 ,不是迁徙到了其他地方 ,而是肉身进了人肚,灵魂去了天堂 。
★ 2012年 马来西亚307事故的第二天,赵各庄开滦化工厂发生爆炸事故 ,13名员工遇难 ,我所在的社区承担了处理四名遇难者的后事。按照常规的做法 ,把家属接到宾馆 ,管吃管住 ,不要外出 ,尽量减少外部因素对他们的精神刺激或干扰事故处理 。其中有一个叫任太的遇难者 ,他妻子是服务公司退休的管理人员 ,女儿大学毕业在某一企业从事管理工作,母女俩都是素质较高的人 ,双方配合的也比较圆满。但每天她女儿都要求回家一次 ,一般情况下这个要求不能满足 ,但他女儿执意要回去 。后来得知,她家里养着一只猫 ,每天都要回去照顾一下 ,有一天去她家见到了这只猫 。这是一只英短蓝猫,确实漂亮 ,全身蓝灰色无一杂毛,圆圆的头,毛茸茸的身体 ,两只大眼十分明亮 。见到我们不躲也不跑 ,来到主人脚下 ,主人把它抱起来 ,用头和主人做亲昵动作 ,有点儿像一日不见如三秋的青年夫妻 。猫主人告诉我们,这种猫很贵,被称为“富贵猫”,平常饲养费用很高,除了猫食外,还要为其美容,室内居住条件也很讲究。
最近这些年常听说一些贵夫人养猫的事,在各类媒体上也常见到,但近矩离看这种富贵猫还是第一次。我对同事说,人的学历很重要,猫的血统很重要,决定了这个物种是菜板上的肉,还是V|P座上的宾。但人比猫面临的挑战要复杂的多!
2006年我还在林西东工房居住 ,有一天看到方宝贵大哥坐在我家楼下台阶上抹眼泪,问他出了什么事 。他说:“我从市场上回来碰上了一个老工友,他给狗买鸡肝回来。他说你看你活的不如我家的狗,我家的狗天天能吃鸡肝伴馒头,你吃不起吧。他的话太伤我的自尊心了,其实人家说的也没错,我真的吃不起”,说着,方宝贵又呜呜地哭了,我安慰了他几句。方宝贵原来是林西矿煤矿工人,妻子和一儿一女都是农转非。前几年闹了一次病,把他从生产一线调到了辅助岗位。屋漏偏遇连天雨,第二次犯病丧失了劳动能力,本来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老方是孤陋寡闻的 ,如果知道富贵猫的真实生活水平,他肯定会流下更多的泪水 。
三、我的“猫”观
★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新的发明发现爆炸式的出现,但与此逆向的是地球生物在快速减少。联合国近日发布的《全球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评估报告》显示,当前,在全世界800万个物种中,逾100万个正濒临灭绝。灭绝速度至少比过去1000万年的平均值高出数十到数百倍。
当然,猫不在此列,可能还处于增量之中,同时,猫的等级发生了明显的分化。我把它分为三种,即:保留自然属性的猫,变态猫和出生即尊的富贵猫。
第一种猫保持了基因特性,义不容辞的捕捉着老鼠,消灭人类的天敌,保护粮食作物,为人类创造着财富。第三种也无可厚非,人家生下来就是享福的,谁让人家血统好呢。最让人诟病的是第二种猫 ,本来它是第一种猫的血统 ,应该会抓老鼠 ,也应该去靠以捕鼠为生,偏偏被人豢养以后 ,失去了基因中应有的能力 ,养成了懒惰和养尊处优的恶习。更可气的是 ,它还能与它的宿敌和平相处 ,熔融共生 。
这种猫是进化了还是退化了 ?要说进化,不论是形体还是智商看不出与祖系有什么进化后的区别。如果说是退化也不准确,没发现有反祖症状,猫在远祖时期是什么样的,反正也没人知道。但这种变态猫在我们能察觉的范围内确实能感觉到它的变化过程,而且能为人们所接受,甚至更加讨人喜欢 。
变态猫的出现,其实是折射了一种社会现象 ,是人们观念改变,需求改变的结果。正是人们的观念及需求的改变, 使一些物种的特性也得到了改变,便产生了这个“新物种”,随着时间的推移,它更追求不劳而获的物质享受,更追求对另一物种(人)的依赖。
其实,让人最担忧的不是猫的退化或变态,而是人类也在犯同样的病,这种退化或变态直逼人类的健康发展和物种延续!而且上至民族及国家,下至普通民众。啃老族、傍款族、贴霸族等就是他们“杰出”的代表 。啃老族是比较“文明”的一批“变态猫 ”,靠智力挣不来钱,靠体力付不了那样的苦,唯一的办法是靠爹妈。而傍款族一般是靠姿色或一些哄人的把戏傍大款或傍大官,这条途径也成了许多年轻人快速提高生活品质的捷径 。君不见 ,小姑娘嫁给老爷爷 ,小伙子娶了老奶奶的现象已不是新闻,竟成了一些人仰慕的对象! 贴霸族是我给他们起的名字, 意思是靠某些人的势力得来一时利益,狐假虎威 ,为虎作伥的人。比如某公安局副局长的儿子、某著名歌唱家的儿子等,飞扬跋扈,无人敢惹,因为贴他父亲的“霸”。我在林西东工房住的时候遇到过两个年轻人,说话口气大,做事霸道,经打听得知他在某大款手下“当持刀护卫”。
这些人共同特点是他们寄生的某一宿主的身上 ,而不是靠自己的能力 。这种现象实在让我们这些为共和国建设呕心沥血过的人忧心忡忡。
在我们的记忆中 ,满清帝国是在没落中被毁灭的 ,没落就源于他这个种族的退化 。满族早年是骁勇能战的民族 ,故此能够统一中国 。但是后来满足了享受 ,乐于闭关锁国夜郎自大。尤其八旗子弟子的腐败没落病毒,直接透入到精英阶层的骨髓 ,上上下下都成了“不会捕鼠的富贵猫”,这种现象在中国历史上多次重演 。“生于忧患 ,死于安乐 ”,是中国五千年历史生生死死规律的总结。
★改革开放初期有一段时间 ,我突然对“猫”起了兴趣 ,这个猫不是我们家养的猫或野猫,而是一种政治经济学上的概念“猫”,是国家政策的形象化表述,源于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先生的“猫论”,既“不管白猫还是黑猫, 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猫论”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争议 。那个时代舆论环境不如现在开放 ,能发表言论的媒体也十分有限 。那时我在党委宣传部工作 ,多少能感受到一些理论与舆论风口浪尖的交锋。
有的人认为 ,为了发展经济 ,不论姓资或者姓社,一切为我所用 ,虽然对经济发展有些益处 ,但走偏了社会主义道路 ,违背了马克思列宁主义 ,丟掉了信仰,这还叫共产党吗 ?身先士等等。
有的人认为,国家经济百废待兴 ,人们渴望提高生活水平 ,但发展的道路没有成型理论体系 ,没有建设的经验 ,没有发展的资金 ,只能八仙过海 ,各显其能 ,先把经济先发展起来 ,再逐步完善 。等等。
我比较倾向于后者,觉得“猫论”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摸着石头过河”等同出一辙,构成了当时理论体系的重要基石。不可否认“猫论”有一定的局限性 ,其实任何道路都是在尝试中摸索出来的 ,不可能一蹴而就 ,四十多年来的发展经历己征明了这一点。现在我们强调制度自信、道路自信,都是在那些“黑猫”、“白猫”以及“红猫”、“绿猫”们艰苦探索、做出无数牺牲下得来的。是他们抓来了“老鼠”换成了财富,构建起了今日财富大厦。在“猫论”刚刚提起的时候,一个世界人口第一的泱泱大国,其国民产值排在世界第五六十位,只是台湾省的一倍多一点。而在“猫论”消失的今天,国民产值己跃居世界第二,用不了几年将稳居世界第一。如果我们不对各种颜色的“猫”们怀有感激之情,良心上实在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