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讲,每个人都有双重父母,是指女人的公公婆婆,男人的岳父岳母。这个常理,在众多国家的法律法规中也得到确认。
妻子是个独生女儿,结婚后不久我们搬到了岳父岳母家居住,为他们养老送终后才过上了独立的生活。
我与岳父的感情质朴、简单、友善、平平淡淡、和和睦睦相处26年,他去世后让我思念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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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父岳母一生未生育,1958年三十三四岁时抱养了一个女儿,就是我妻子。没过几年,这个家庭人口爆增,先是岳父的母亲带着小儿子(称为老叔)投奔到长子家中。不久,岳父的婶子(称老奶奶)在丧夫之后,流离失所多年也投奔到这长住。岳母的外甥(称为四哥)被过继了过来,而且改随了岳父的兰姓。几年的光景,由一个夫妻二人的家庭,突然变成两位老人,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七口之家的大家庭。两个男孩一个是岳父的弟弟,一个是岳母的外甥,都是1950年出生的,过来时正值七、八岁淘气的年龄,两人分别在十六岁和二十岁时一个去了邯郸国棉三厂工作,一个去了东北抚顺谋生。那时岳父在开滦林西矿井下工作,收入免强维持一大家子的生活,虽然苦些,但其乐融融,女儿被视为全家的掌上明珠。
岳父祖籍河北省丰润县大谷庄,1925年生于河北省丰润县,十八岁时随同乡到开滦矿务局林西矿下井挖煤,因为年龄不够,出生日期改为了1923年。由于工作蹋实勤奋,很快被定为裡工。历经了日本、美国、英国、国民政府对矿山的管理。解放后,先后在采煤区、掘进区、通风区从事一线生产或辅助工作,1980年退休后又在林西粗瓷厂做了五年临时工。岳父叫兰庆美,邻居送他绰号老美,岳父年轻时长的确实一表人才。
岳父不善言谈,不善交际,干起活来时总是不停的干,不吸烟,别人休息的时他只是喝点水,然后默默地干,在林西矿和粗瓷厂获得很好的评价。他对名和利看的比较谈,但先进生产工作者荣誉称号伴随了他十多年。从粗瓷厂下放后,大部分精力放在做饭、养鸟、养鸡、养兔上。秋天的时候去附近农村拾荒,拾些花生、玉米、红薯和豆类。有一年他起早贪晚,骑自行车去滦县和丰润县境内农村拾花生,仅一个秋冬拾花生九麻袋,包出的花生米有一百多斤,除送人一部分外,其余的榨成食用油。拾荒的人中有许多人有“越轨”行为,就是进入农户不允许进的田地里捡拾粮食,岳父从来不干这种事,常常被同行的人讽刺为胆小怕事。从他进矿打工开始到粗瓷厂下放,工作了40多年,据熟悉他的人讲,只受到过表扬,从未受到过指责和批评,从不办别人讨厌的事,岳母对他的欺凌漫骂除外。
岳父是农民出身的产业工人 ,一生保持了朴素无华的本色。吃苦耐劳 ,甘于奉献 ,乐于助人 ,以自己最低的生活成本 ,为社会和家庭尽量创造更多的物质财富 。解放前在老家上过四年私塾 ,非常喜欢读报看书,很长的时间他订了一份报纸。我们结婚以后 ,我订阅了一些报刊和杂志 ,也成了他的读物 。在语言上保留了浓厚的丰润县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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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父对我与妻子婚姻的态度很长时间是个谜,直到有一次去丰润老家才知道了岳父的态度。
岳父家与我家住的很近,岳母经常到我家串门聊天,1979年母亲与岳母商量为我俩订下了婚姻。那时妻子年轻漂亮,追求的人很多。虽然还没参加工作,但与父亲换工是板上钉钉的事。1980年她与岳父换工到了开滦林西矿,在女孩子中,有一个固定工作,也算是一个优势。
有一年我们去岳父老家,几个叔叔曾对我讲,岳父原本对我并不看好,后来认为我的人品不错,对他女儿和两位老人会负责任。另外,原本计划为他们养老送终继过来的儿子,因为参加工作的原因,又恢复了他原来的庞姓,过继关系默认终止,不再承担继父母(实际是姨父母)的养老送终责任了,这个责任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我们夫妻身上。起初岳父岳母想以招养老女婿的方式让我进他家,但我和父母没同意,认为为老人养老送终是应尽的责任,无论儿子或女婿都一样。父母为我们举办了婚礼,结婚十八天后,我俩搬到了林西东工房岳父家,妻子的工资全额交给岳母当做我们的生活费,我的工资由我们俩支配。次年女儿出生,岳父岳母非常疼爱,给家庭带来无尽的欢乐。
岳父除了在外工作、在家干活外,家务决策权基本由岳母独挡。他和岳母一生不投脾气,吵架是经常的事,不管是否占理,败阵的总是他。岳母为人善良豪爽,仗义疏财,但有两个陋习伴随了她大半生,一是在岳父面前很“霸道”,二是爱“游胡”,她把岳父挣的钱相当一部分输到牌桌上了,因为钱紧,严重地影响了家庭生活质量。我们结婚搬到他家后,岳父几次让岳母不要我们的钱,但岳母不听。他让我妻子控制好钱,尽量不要让我岳母管,否则剩不下钱,但他和我妻子当不了岳母的家,为了这件事,老夫妻吵架无数。
客观地讲,岳母是一个很好的人,但脾气是天生的 ,想改也改不了 ,岳父也想改变她,但没有足够的魄力 。岳父80岁的那一年有一次又和岳母吵架了,吵的很凶 ,他对我妻子说 :“我不想和你妈过了 ,想离婚 ”。我俩笑着说 :“你都什么年龄了 ,还要离婚 ,这不是开玩笑吗? ”,我们劝了半晌,岳父才消了气:“要不是冲着你们俩和这孩子 ,我说啥不和她一起过了 ”。后来他还叮嘱我妻子,说他死了以后,不要给他们夫妻合葬 ,我俩只能把这当成笑谈 。
确实 ,我们夫妻和我的女儿在岳父的心中非常重要 ,他可以放弃一切 。2000年我们单位购了一套楼 ,以优惠价格卖给单位的员工 。当时我也想买,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和妻子说起了此事 ,她非常支持我买一套房。 晚上我回到家 ,老两口说不想饭吃 ,让我们和孩子吃 ,他们两个在屋里闷闷不乐 ,我以为又吵架了 。妻子告诉我 ,今天爸和妈哭了 ,他们听说要买房 ,担心咱们搬走。 我说:“如果这样就不买了 ”,妻子说:“好不容易有了机会 ,为什么不买呢 ?”我说:“是房子重要 ,还是他们二老的健康和生命重要 ,我宁可不要房 ,也不让他们伤心”,妻子还是听了我的 。岳父岳母知道了以后 ,马上高兴了起来 。
2005年开滦机电社区将原来基建公司的一座办公楼改为住宅楼,以优惠的价格出售给员工 ,我就买了一套 。买了以后一直未告诉岳父岳母,也未装修。岳母去世后,装修准备搬过去 ,征求岳父的意见 。岳父说 :“你们最好不要搬 ,我现在两眼什么也看不见 ,在这套房子里走来走去比较熟悉,到了新房就找不到门了” 。听了岳父意见,一直到他去世后才搬到了黄楼居住。
岳父对我女儿十分疼爱 ,在粗瓷厂上班的时候 ,经常下班时买一些小食品,到家哄着小外孙女玩 。1984年岳母承诺给我们钱买一台电视机,但等了好久她又说没钱 。 我花430元买了一台百花牌12英吋黑白电视机 ,放到老人的房间里 。岳父对我说 :“小孩子爱看电视 ,搬到你们房间里去吧 !”,我和妻子都不同意 ,其实我俩都知道 ,他对岳母违背承诺非常生气 ,两个人几天不讲话 。1985年我又买了一台落地电扇放到了他们的房间 ,岳父几次把它搬到我的住室,都被我俩搬的过去,而且给他们打开电扇吹风 。那时我的工资只有四十多元,还要给我母亲几元 ,再给孩子买些食品衣物玩具剩不下多少 ,岳父总觉得欠了我们什么 ,其实我俩从来没想到过这些。
1997年岳母有病去医院诊治 ,遇到了在医院工作的妻子的亲姐姐 。经了解 ,妻子亲生父母早已去世 ,大哥地震时遇难 ,还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 ,岳母让我们去认这亲 ,说等他们百年以后有亲人相互照应 。当时我和妻子都不同意 ,担心两位老人有想法 。后来看到岳父点头,这才把这门亲戚走动了起来 。
我的工作单位离家三公里多的路,天天骑自行车上下班。每天早晨,岳父就将自行车提前给我搬到楼下门口,几次告诉他不要帮我搬。他说:“我起的早,闲着也没事”。有一天下大雪,我发现他要出去,问他去做什么,他说要去搬自行车。当时我很生气。我说:“爸,我年纪轻轻的,你不要帮我搬了,人家看见会笑话我的”,从那以后,他才不帮我搬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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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常常赞美母牛的精神,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这句话用到岳父身上十分恰当。家里的脏话累活全是他干,挣的钱一分不留全部交给岳母。他养鸡的时候很少吃鸡蛋,一家人吃饭的时候,他吃的菜或饭是他认为不好吃的或是剩菜剩饭,凡是认为好吃的,他很少动筷。在岳母持家的时候,虽然能吃饱喝足,但品质一直不是太好。每次岳母买些好菜回来,妻子我俩就开玩笑说,今天妈肯定没输钱。那时美食不太多,如果想给女儿买,我和妻子悄悄买一些,或到我父母那里去“蹭饭”。有一年岳父小肠疝气住院 ,验血钾低,医生告诉我们是营养不足 ,当时妻子非常生气,现在什么时代了,还有缺营养的!到家就和岳母闹了一场。岳母自知理亏,没敢跟女儿发火。2001年岳母因病不能出去买粮买菜了,这才把“经济大权”交了出来,盘点一下数十年余款,大约一千四百多元。家里用的所有电器、家具、购房款等全是从我的收入中支出。此时,岳父才了结了一件惦记十多年的事。那时他双目失明,由我俩照顾他的衣食住行,身体也渐渐地胖了许多,原本变白的头发又黑了起来,人也显得年轻许多。
岳父眼睛失明是逐步的过程,多次治疗无效。在他还能看见一点东西的时候,总是力所能及地做些家务。虽然有液化气罐但他不敢用,还是劈柴生火炉。他喜欢吃馒头,大部分时候是他自己做,但同时蒸一盆我们爱吃的米饭。由于视力不好,洗米的时候常常丢掉许多米,我们跟他开玩笑说你这样做浪费太大了,不要给我们做了。他懊恼地说:“人就这样废了吗?”,依然坚持为我们做饭到全部失明为止。
老人的心态很好,静静地让我们照顾他,像洗澡、换衣服、整理被褥、吃药等都摸索着自理。岳母早期还能帮他一些,后来因糖尿病导致失明,岳父反过来还要帮助她。为了方便照顾两位老人,我建议让他们睡单人床。岳父开始不同意说:“我俩都是瞎子,还能听到谁出气不出气,分开两个床睡,黑夜死了一个都不知道”。经我劝说,同意分成两个单人床,大大方便了照顾他们。岳母在去世的前一年,直肠扩约肌失能,大小便失禁,常常弄得满屋粪便。妻子我俩早早起来给她洗换衣服,擦地收拾房间,岳父在一旁数叨岳母的无能,埋怨她给我们找麻烦。岳母比他早一年半去世,因为他看不见摸不着,岳母去世对他没造成什么影响。此后,我搬到他的房间陪他,睡到原来岳母的单人床上,陪他聊天和照顾他的起居。
我给他买来语音报时的电子表,定时收听广播,买了压力暖瓶方便倒水,给他准备好纸盒,把常吃的药品放在床头。岳父很怕生病连累我们,坚持每天在房间里散步十圈以上。那时妻子还没退休,每天下班后第一件事,就是用轮椅车推着岳父出去吹吹风。
八年时间里,岳父虽然失去了行动的自由,但也享受了充裕的晚年尊严。养老金逐年递增,医疗保险享受解放前参加工作人员的特殊待遇,社会物资供给越来越丰富,每天听评书常常窃窃私笑···。
2007年8月的一天,天亮前他突然叫醒我,说他可能有病了。发现他嘴角有些歪斜 ,而且流出了口水 ,我知道这是脑中风的症状。我和妻子让他去医院 ,他非常拒绝 。说:“我这么大岁数了 ,医院那个地方, 进的去就出不来了 ,你给我买些药吃就行了 ”。我说:“别的病可以 ,这个病不行 ,必须去医院 ”。他服从了我们 ,住进了林西矿医院 。在医院进行各项检查化验,楼上楼下整忙活了两天 ,当把它再推到病房的时候 ,发现他已经着凉感冒了 ,夜间发高烧达四十多度 ,整个床铺都颤动了起来 ,用了许多药 ,连续四天高烧不退 。我略微有一点儿中医常识 ,悄悄买来两粒牛黄安宫丸 ,服下去以后果然退烧了 ,医生看了以后很安慰 。然而,总体病情并未好转 ,出现严重老年性心力衰竭症状 ,失眠 、呼吸困难 。更加难办的是,不能闻到一点异味 ,否则就剧烈咳嗽 ,开窗通风都就不行 ,让整个病房病人都无法安睡 ,医生也拿不出什么好的治疗方法 。岳父敏锐的感觉到他的生命行将结束 ,要求宁可回到家里等死,也不呆在医院这个地方。经医生同意办理了出院手续 。在家里只是少了治疗手段 ,其他方面比医院舒服多了,我们找了诊所的医生为他开药输液 ,病情也有所缓解 。
我和妻子都是比较开明的人 ,从内心讲希望岳父康复且长寿 ,但现实是:要不在医院接受一些无谓的治疗 ,延长痛苦的生命 。要不回到家里接受舒适、尊严的家庭照顾 ,安静祥和的结束生命。
那时候妻子和我还都没有退休 ,单位很照顾她,给了她很宽裕的时间。但我还要上班 ,劳累的筋疲力尽 ,走路常昏昏沉沉,几次险些摔倒 。幸好有我的妹妹和兄弟两对夫妻,金利兄弟夫妻,兰文全三哥夫妻给予了我们很大的帮助
一个多月后 ,老人 83年的生涯结束了 ,在几位亲人的目送中平静地走了。他没有遗言,不知道他有没有遗憾 ,在从他去世安详的面容中似乎感觉应该是满意的,他的身上没带走一点污渍污垢!
我的内心留有三个遗憾。一是后悔带岳父去了医院 ,假如不去医院 ,就不会着凉感冒发高烧 ,就不会引发老年心力衰竭导致死亡 。老家来的叔叔和兄弟姐妹们安慰我 ,说我做的对 ,应该去医院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 ,无法验证我的判断是对是错 ,但我违背了老人的请求,一直是心里的一个结 。二是没带他去秦皇岛玩一玩 , 那时我的女儿在秦皇岛工作 ,而且买了房 ,我们夫妻曾几次说要带他去玩一玩 ,但一直没能实现 。三是他几次打听外孙女搞没搞对象,想享受外孙女婚礼给她带来的欢乐 ,我女儿是她去世后两年才结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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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印象中岳父是一个不关心政治,与世无争的人 。在一起生活前几年, 由于岳父寡言 ,我也不善言谈 ,双方交流比较少 。在我与他住在一个房间里照顾他时 ,开始天天聊聊天,向他咨询一些煤矿的生产情况 ,以及如何养鸟儿问题。有一段时间国内历史虚无主义盛行,引起了人们的争议,有一些问题我也很困惑 。晚上我问他解放前和解放后有什么变化,没想到勾起了他的兴趣 。他向我介绍了解放前林西矿工人住锅伙的情况,介绍了1944年日本人扔炸弹的情况 ,介绍节振国他们怎样动员工人们参与抗日的情况。我追问他解放前和解放后最大的变化是什么,他说:“社会不乱了,不打仗了,坏人不敢欺负人了,工人生活稳定了,而且逐年改善 。共产党对工人很好 ,不打不骂很尊重人 ” 。这时我才感觉岳父观察事物虽然很俗气 ,但说到了关键点 。
有一次他向我介绍在丰润老家时为了躲避日本人的迫害村民们“跑反”的情况, 说着说着,说到岳母被日本人关在县城天宫塔下的事,刚说几句就不说了。 其实这件事老奶奶早向我们讲过了 。1943年岳母参加当地妇联开展抗日活动 ,被汉奸出卖 ,十几个妇女被抓了起来 ,关在丰润县的天宫塔下面十几天 ,是岳父的岳父(我妻子的姥爷)把她赎了出来 。此后,岳父一直没有提及此事 ,不知道他是因为妻子被掳感到羞辱而不愿提 ,还是当时无力赎回妻子而羞愧,他人不得而知 。
岳父不关心政治 ,不参与社会上的是是非非 ,很少与人结下恩怨,总是像黄牛一般的干活儿 ,也为他赢得了一生的平安 、平静。他的性格就像一流溪水 ,静静的流着 ,偶尔掀起小小的波澜 ,这个波澜大部分是与岳母的吵架 。我从未听到过他爽朗的笑声 ,最多只是嘿嘿一笑 。我只听到过他两次哭出声音来 ,一次是三楼刘叔去世 ,另一次是我父亲去世 ,他真的动了情 。
岳父的笑脸和笑声,在一次“人鼠大战”中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养的鸡被老鼠吃掉了 ,我做了一个铁笼子把老鼠抓着了。那是一只非常大的老鼠 ,在笼子里吱吱乱叫 ,四处乱撞 。岳父烧好一壶开水 ,朝着老鼠浇了下去 ,老鼠被烫的发出了狂叫 。岳父嘿嘿的笑了几声说:“叫你吃我的鸡 ,今天我让鸡吃你的肉 !”,那天鸡吃的很香,岳父也留下了难忘的笑靥 。
后序
前年写完父亲的回忆文章后就想写一写岳父 ,但岳父过于平淡 ,没发现让我怦然心动,难以弃笔的亮点 ,动笔很早 ,但迟迟未完稿 。后来,林唐社区崔卫东主任帮我复印了岳父的档案 ,岳父的人生轨迹有点朦胧的轮廓。多日来,躺在床上静静的回忆岳父的点点滴滴 ,冥冥之中有了新的感悟 ,平凡之中孕育着伟大 ,一滴水折射出太阳的光芒 。岳父竟有让我写不完 、说不完的话题和元素,只是发现的太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