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爷乐奶何处寻（刘立江）

前不久，替女儿去苏大附属学校听了一堂“双减之下，家长何为”的讲座，一年级四百多名家长无一缺席，母亲占60%，只有我一人是爷爷辈的。

  讲课的是杭州市某小学校长、国家级亲子教育专家、专栏作家张敏。他的家庭教育非常成功，儿子叫张乐，故此取网名叫“乐爸”，在全国很有名气。他用亲身经历讲述了教育子女的过程，提出了许多有价值的建议。他认为孩子教育分为四个阶段，父母、家庭、学校、社会。父母为人之初师，思想及行为影响最深。一个健康健全的孩子是在父母精心呵护下长大，父母的陪伴尽关重要。他提了四点建议，即：增加时间，要把有限的时间利用好；关注当下，放下手机，全心投入；搞好关系，多笑多赞，亲密接触；共享欢乐，多做亲子运动，多亲近大自然。他还分享了夫妻二人如何培养孩子兴趣，带出去周遊国內景点和世界的经历和经验。等等，听到这些，心里很压抑:我的两个外孙，什么时候能有这种待遇就好了。当时我心想，互动时要请教一下张校长，孩子父母忙于工作，拿不出“乐爸”“乐妈”的时间，达不到那种关怀程度，那么怎么能当好“乐爷”“乐奶”呢？可惜只安排一个父亲和一个母亲提问，而且交流的问题我没一点兴趣，可能是代沟的因素作祟。

  家长们听的津津有味，而我思绪远航。

  大外孙从上幼儿园开始，小外孙一周岁多一点就由我们夫妻照管，现在小外孙上一年级了。我俩每天接接送送，做饭洗衣，辅导功课及接送去课余班。两个孩子喜欢我们做的北方菜饭，长的健康可爱。对于我来说花钱挨累不算事，最关注和担忧的是孩子的学习教育和体能锻炼这一块，还有带他们出去玩耍的问题。前几年感觉还可以，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力不从心了，一个孩子与两个孩子付出的心血和养育成本截然不同。

   “一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两个外孙的性格脾气，为人处事方法，饮食偏爱等有很大不同，成了我俩退休后进入的新领域，不断研究探索的新课题。

   大外孙长得白晳清秀，高高的个子，性格內敛，老实厚道，不善表达，反应较慢，依附性强。小学一年级时各方面还算可以，在班内属中等偏上。上二年级开始，成绩下降不多，但写作业速度下降很快，天天被留校补写作业。起初，无论刮风下雨还是酷暑严寒，我都在学校门口默默地等候。初冬的一天，天气很冷，我眼巴眼望地看着学生们从眼前一个个地走过，目不转睛地望着校门，5点半多他才慢吞吞地从学校走出来，是走出校门的最后一位学生。我即心疼又生气，第一次踢了他一脚，那时心里仿佛在流泪。后来小同学顾伯文的奶奶告诉我，四点半以后跟门卫打招呼可以进学校等。

  进校陪着他写作业才发现，他不仅是慢的问题，而是课堂作业根本不写，老师催促就写几个字，老师一走又搁笔楞神，老师要求我们天天去陪写作业。有了我和老伴换着天天陪着写作业，虽然晚些，课堂作业基本能完成，但家庭作业常常写到深夜十一点以后，有时根本完不成。

  我催促女儿女婿给他检查一下是否有毛病，检查结果身体指标完全正常。又找名中医诊脉，开了一些健胃药，除了增加点饭量，也没起什么作用。女儿花钱无数，让他学游泳、滑旱冰、古筝、赵汝飞写字、机器人智力培训等，目的想让他机敏一些，结果如旧。假期，有一个辅导班声称能帮助孩子修正学习方法，提高语文及表达能力，女儿给他报了名。那天我去接他回家，老师说：“明天家长来陪他吧，我让他写作业他不听”。我说：“你们发广告说是专业队伍，有丰富的经验，能修正孩子的不良习惯吗？如果家长来陪，用到你们这里来吗？”我找到校长，对他们这种“名实不符”的作法提出批评。校长跟我列举了一堆这孩子的毛病，无非是找点理由，最后承诺要比别人多下点力量。二十多天过去，暑期作业勉强完成，学习能力没提高，我也知道大外孙是怎么回事 ，没跟辅导班计较。

  有一次我进校陪写作业，一个小同学跟我说今天老师跟他叫大老爷了，我一听心里有点紧张，怕孩子惹老师生气。老师见我并没提这事，但我把好话说一大堆。原来是老师以近似哀求的口气让他写作业，是一句戏谑的语言。三、四年级这段时间，语、数、英、科、体老师见到我们几乎没有不告状的，都承认他很聪明，但就是不好好写作业，不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他的静默，让老师们欲罢不能，爱恨交加，确又找不到着力的点。因为完成作业慢，很少参加课后做卫生，有几次我帮小同学们做卫生，一方面体现家长对学校的支持，另一方面有一种赎"罪”感。

  后来班主任给了我们两项“特殊政策”，一是给办了陪读卡，能随时进校陪他写作业。二是考试的时候给他安排在教室后门口，家长可以“监考”，生怕他耍脾气不答卷。有一天班主任跟我说让他降级或转到弱智学校。当时我对她说：“这孩子不笨不傻，只是慢点，我们会让他跟上进度的”。四年级的时候，老师只让姥姥去陪，因为有时候我不管他，让他自己写，实在不行我才管。而姥姥一直坐在身边，时时刻刻提醒他，有时还偷偷帮他完成作业。

  大外孙成长过程当中 ，有几个老师应该是终生铭记的 。赵雯老师、沈琦老师 、李颖老师、吴庆老师等。老师们对大外孙可以说爱之愈深恨之愈深 ，付出的最多 ，帮助最大 ，就像一个慈母。

  大外孙学习成绩下降，我怀疑是体质弱造成，他很爱感冒和咳嗽，饭量也不大。虽然想方设法为的调剂饭菜 ，但身体一直处于偏瘦状态，做运动时明显体力不支，远远不及他弟弟的耐力 。

  四年级时，我和老伴商量给他买了DHA和补铁补锌片。服了一段时间后，精神状态有了明显的改善，人也胖了一些，学习的热情有所增加。我和老伴高兴极了，坚持早晨和晚上让他吃。让我们意外的是 ，上五年级以后各方面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不知是保健品在起作用还是他长大了。自学能力提高了 ，复杂的数学题通过自身研究最终也能够解答出来，尤其写作文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些作文根本不需要大人指导就能够完成 ，就是速度还慢一些。和家人的交流也比以前多了，还能辅导弟弟写作业，留校的次数明显减少。

  今年学校为了照顾有工作的父母，开办了5+2教学安排，就是放学后再开两节课，让学生在学校写家庭作业。我当天就给他填报了申请表，没过一小时，班主任给他妈妈打电话，不同意大外孙留校写作业，让他回家由家长监督，老师面对这样的孩子，也是多一个不如少一个。其实他每天留下来追写课堂作业与5+2的学生放学时间差不多，但是别的同学回家做别的事或玩耍，而大外孙在写家庭作业。前几天老伴跟我说:“明天你去陪吧，我实在受不了，脑袋都要气爆炸了”。

  我和大外孙住在北屋上下铺，睡觉前他常常提出一些问题和我进行探讨，我搜肠刮肚的为他解释，不明白的就查书籍或上网。我上党校时学的政工专业，在哲学、历史、政治经济学和形式逻辑等方面有一定的基础，对启发大外孙有一定的作用。变化总的趋势向好发展，但起起伏伏，时好时坏，究竟将来会怎么样，心里真的没有底。

  由于上学的原因，家里过多地关注大外孙的缺点，其实他的优点还是很多的。老伴常说，这孩子除了写作业慢气人，别的方面还是很可爱的。大外孙老实厚道，从不与人争利。虽然不善言表，但内心有自己的想法看法。尤其热爱科学，对天文地理特别有兴趣，电脑手机学的很快，古筝考取了四级证书，学习成绩在班内一直保持中等水平左右，有时还有点小意外。

小外孙性格外向，爱运动、爱讲话、爱吃香的食物，两岁时我跟他叫废话大王，他很生气。小嘴不停地讲话，很可爱，有时又烦人。比哥哥顽皮多了，常常骑在我身上当大马，与我拳击比武，拉着我转圈圈，转的我头晕还不依不饶。姥姥和妈妈是他经常“欺负”的对象，他爸爸回台湾前一星期回家一次，抓紧机会也要“欺负”一会。他常常黏的身上撒娇，那种肌肤的亲切接触是难以言表的。还非常会研究美食，从手机里看到后就让我和姥姥给他制作，而且提出时间要求，立刻、马上、快是他的口头禅。

  他记性很好，说出去的话不管过多久也要兑现。每次带他出去买食品，总忘不了给哥哥买一份，有时还让给妈妈买一份，说妈妈上班很辛苦。每次有美食，总先让姥姥姥爷品尝。有一次买了两份冷食，上面有几粒蓝莓，他吃掉了以后没解馋，望着哥哥那份流口水。我让他吃掉，他说我吃掉就没有哥哥的了。听我说有办法后他开始吃，边吃边有一种愧疚感。吃完后跟我说：“姥爷，这冷食太好吃了，我实在忍不住了”，懂事、顽皮、搞笑集于一身。

  小外孙乐观开朗，有难题敢于面对，而且善解人意。他三岁的时姥姥回老家去了二十多天，我一个人白天管着他，非常懂事听话。有一天带他去学校接大外孙，突然下雨，我背着他快跑避雨，不小心摔倒，把他重重地摔到地上。原以为他会吓哭，没想到他爬起来扶我，还对我说：“姥爷，我没事”。这让我想起他哥哥七岁那年，我带他去超市，背他路过一片有水的马路，不小心摔倒，回家的时候哭了一路，到家就告状。看来人的世界观，起码一部分是天生的。

小外孙今年开始上小学一年级了，从目前表现来看与他哥哥有所不同。一是到家写作业比较快，虽然不愿意写，但你抓到他按到写字桌旁，他会速度很快的写完作业，从不拖拖拉拉。二是对智力分析题很感兴趣，有不明白的问题，给他解释时还没说完他就明白了。爱提问题，尤其在课堂上勇于发言，从不怯场。有一次接他放学时对我说，今天他很生气，举了几次手想发言，老师也没让他回答问题。我对他说，全班那么多同学，只能轮着来，不能每次机会都给你。到家后姥姥和妈妈也对他讲，因为老师知道你会，把回答问题的机会让给那些不太会的同学，听了这些话，他才不耿耿于怀了。

  早期教育是现在社会儿童教的共识。几年来小外孙学过跆拳道、口心算、智力机器人、美术、英语等课，幼小衔女儿没让他让去上课。上小学前几天明显吃力，两个多月己追赶了上来。课外辅导班保留了美术和英语，我准备明年让他去学一学二胡。他哥哥学的古筝，也让他学一样民族器乐。美术班老师很喜欢他，每次完成作品抢着做介绍，而且条理性很强，描述比较准确，词汇很丰富。

  刚开学的前几天，家里汽车有点小问题，乘公交车接他回家。乘车时熟识了同班女同学顾歆雅，他俩在一起有说有笑，非常开心。汽车修好后我一同接他们回家，顾歆雅的奶奶天天给他们带去小食品在车上吃，偶尔去顾歆雅家中去玩。小外孙非常淘气，跑来跑去，爬上爬下，吃人家东西还挑剔，回家后被他妈妈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现在我天天去学校盯着大外孙写作业，等他把毛病改了以后，还是接小外孙的，因为学校离家比较远。

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家庭，但家庭可为而不为，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则难以原谅。在教育界有一个很关注的话题，就家庭隔代教育的问题，亲情溺爱、知识能力、经济状况、身体状况、子女关系、居住环境等都影响到教育质量。在管教外孙的过程中，确实遇到了这样那样的情况，尤其迫使自己恶补现在小学的课程，数学语文还好些，英语是一道结结实实过不去的坎。老伴过于溺爱，孩子养成了一些娇宠的习惯。

  大外孙有个同班同学的奶奶没什么文化，儿子离婚未娶，忙于工作顾不上管孩子。孩子的吃穿住行全靠奶奶一人，即使她怎么恶补，也满足不孩子对知识的需求，她能补的那点知识，比杯水车薪的杯还要小的多。她也经常去陪写作业，郁闷、无奈、伤心、乞求是她的常态。看到这些，自己有些卑鄙的自豪感，大外孙的学习成绩、家庭环境，不知要优越于他多少倍。

  女儿工作有时很疲劳，我特别担心她出現育儿疲劳症，为此有时吼她几句。女婿在外地工作，只能通过视频指导孩子学习。

  大外孙四年级快结束的前四五天，陪读卡找不到了，姥姥急得上火口腔糜烂，两天没吃下饭，没睡好觉，担心学校不给补发，不能进学校陪大外孙写作业，幸好放暑假期间找到了，否则将自责至深。

  平常人们聊天有句玩笑话，“没有孙子盼孙子，有了孙子当孙子”，我们夫妻两个从来没有过这个概念。身强体壮的，退休了没事还要找事干，帮助女儿女婿管一管孩子，让他们放心地去工作，也是自身能力价值的体现。现在来看，孩子的吃穿温饱是小事，能不能让他们将来成为自食其力、对社会有贡献的人才是一道重要的题。我们模拟不了“乐爸”的水平，更当不了“乐爷”、“乐奶”，但不想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要尽我们的最大努力，努力给孩子提供一个优化的空间。

  我们经常鼓励两个孩子跟奶奶、爸爸聊天，让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浓厚起来。因为上学和疫情的关系，两个外孙四年没回台湾了，奶奶只能通过照片和视频看着孙子长高。两个孩子在同学中都是个头比较高的，大外孙十一岁，身高153厘米，小外孙八岁，身高129厘米，奶奶见到孙子肯定会很意外。女儿刚结婚的时候，曾建议生两个孩子有一个随母姓。我和老伴儿都反对，认为没有必要给两个孩子制造人为的隔膜，费不必要的口舌去解释是不是亲兄弟。有时我拿安倍晋三的例子嘲解，在姥爷家长大不仅能成才，也能荣耀家门。苏州这个地方很讲究男孩子继承姓氏和家业，有人问我那是你孙子吗？我玩笑地说:“是人家的内孙，是我的外孙 ”。我理解，真正的亲情不在于姓什么叫什么，而在于人的本质。

  晚上睡觉前常与大外孙聊天，感觉他一天天长大了，懂事了。那天聊起了快乐教育，他问我：“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乐爸”说过的话”。我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是“乐爸”说的”？他说：“我早就知道，他叫张敏，不叫张勤”。我问他喜欢“乐爸”“乐妈”吗？他说喜欢。我说：“等你爸爸回到苏州工作，姥姥我俩搬到别处去住，给你们一个和父母一起生活的空间，你说好吗？”他问：“为啥你们要搬走，我说，你们需要一个一家四口人独立的生活空间，姥姥姥爷年龄大了，毛病越来越多，也需要一个独立的生活空间，但不是不管你们，接接送送，平常吃饭穿衣还是管的”。他沉默无语，不知他是否理解大人的想法，还是怀疑这是不是梦想。当时我心里有些郁闷，这是许多孩子唾手可得的东西呀！

  前几天老伴对外孙说：“你们去台湾上高中，那里高考容易些”，外孙说：“要去我们一起去，姥姥姥爷都去”，孩子从小和我们生活在一起，有感情和依赖。但他们还理解不到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对家乡、对故土眷恋，还有先贤留下的那份物质及灵魂财富需要我们守护，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们做不到“乐爸”“乐妈”那么杰出，也没有当“乐爷”“乐奶”的水平，但我们的心是向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