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坼如今名气没有其他古镇那么响亮,但在历史上也曾有过浓墨重彩的一笔。八坼老街也有小桥流水、青瓦白墙,也是古香古色,但知道的人并不太多。八坼和她的老街就像旁边的大运河,胸怀宽阔却少有惊涛骇浪,默默奉献却与世无争。八坼老街有许多上百年的历史遗迹,有许多价值难估的历史故事,但她很低调。
八坼是京杭运河畔松陵南一小集镇,史书有八测、八斥、八尺、八赤之称。清康熙《百城烟水》一书中曾有过记载:“塘自北来,至此向东而南,向西复南,俨如弓形,唐代范传正治水,劈河而直其路,坼土为二,故名八坼。”八坼紧邻京杭大运河,交通便捷,物产丰富,人们安居乐业,一些山东、山西、安徽、苏北人来此谋生定居。历史上许多名人到此考察、游历。现在的八坼,早已与史书中记载中的八坼不可同日而语了,已从以农渔业为主转身为工农商并举的重镇,市井繁华,人员兴盛,发展非常迅速。与八坼整体日新月异发展大势迥异的是,八坼老街以其沉稳厚重,不疾不徐的风度保留着历史的沉淀与从容。
据《苏州老街志》一书记载:八坼老街沿塘河展开,运河之水自西向东经大浦港蜿蜒百余米,至城隍庙前一分为二,向东南和东北分流后,再合浦,由此形成一个小岛。分流两条小河分别叫北港和南港,街道即沿南北两港而逶迤,原有许多廊棚和跨街楼,现尚存部分。八坼老街有四座桥,体量硕大,造型美观。当地人说,八坼老街犹似一龟形,周围水绕,城隍庙为龙首,四座古桥既是龟四只脚,若是从空中俯瞰,神态毕现。北港东侧永宁桥,南北走向,梁式单孔,采用花岗石建造,建于清末。北港西侧万安桥,南北走向,梁式单孔,采用青石和花岗岩石建造,清同治七年四月建。南港上两座桥,居东是联源桥,南北走向,梁式单孔,采用花岗岩石建造,初建无考,清同治十三年重建。桥身上镌有对联:“共庆梁成,维时四月;群欣国寿,号合千秋”,“势挟河山,人文毓秀”,下联部分被建筑物所掩,不知什么文字。南港另一座桥在西侧,叫合浦桥,俗称祝家桥,南北走向,初建于清乾隆五年,光绪年间重建,梁式单孔,采用青石和花岗岩石建造。万安桥的南堍为城隍庙,初建于清朝雍正年间,坐东面西,邻水建有码头和淌水河埠,现存有后殿、偏殿等建筑,院中立清乾隆三十七年四月所镌“奉完严禁恶丐”碑,碑上款镌有“吴江县正堂”字样。
据资料记载,早年八坼老街沿河建有廊棚和跨街楼,店铺众多,商贾云集,十分繁华。明初设市,嘉靖年间有居民200余户。明末毁于兵燹,清初镇区移向京杭大运河之东,即今老街所在地。其中大生堂号国药店为萧姓所开,始创于清光绪年间,1956年公私合营后归至医药商店。居住在此的原住民,都有百年以上的居住史,改革开放以后才有许多外地人在这里租房居住。以前的八坼老街,有许多大地主宅院,比如沈家、杨家等,至今还保留着他们的部分原始住宅。位于中心街68号著名科学家杨承宗故居是八坼人的骄傲。杨承宗是新中国放射学奠基人,1911年9月5日生于八坼,建国前在国外获博士学位,1951年回国,1979年任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副校长,第三至第七届全国人大代表。笔者8月1日游览时有幸遇到杨承宗的第三代后人。男主人是企业退休工人,女主人是企业退休厂长,都七十多岁,精神矍铄,十分健谈,对祖辈出现杨承宗这样的人十分自豪。杨宅已列入文物保护范围,2019年他们投资对宅院进行了翻修。因为住在城里,偶尔过来小住几日,接一下“地气”。在笔者独游到合浦桥时,见桥旁一凉棚下有人在喝茶纳凉,便过去闲聊。一位长我八九个月的吴大哥十分热情,向我介绍了八坼老街的前世今生。吴大哥是个退休工人,在吴江区市中心有公寓房,儿子落户外地,合浦桥旁的老房子是他爷爷留下的。
闲聊中得知,八坼老街发生过三次比较大的变化。第一次是解放后,地主家的房分给了穷人,原来的格局变了,大量的廊棚消失。廊棚
的作用一是方便行人,二是经商。商业国有化后,个体商铺倒闭,廊棚的商业功能无法发挥。第二次是文化大革命的冲击,破四旧、立四新,许多具有传统文化的东西遭到毁坏。第三次是改革开放经济发展后,大量房屋进行翻修,把过去以瓦房为主的建筑格局改变为了楼房为主的建筑格局,只有很少一部分老房子保留了下来。顺河岸望去,新老建筑参差不齐,犬牙交错。既可看见一百年前的白墙灰瓦,漆皮脱落的木制门窗,形态各异的屋脊。又可看见瓷砖全覆盖、铝制门窗、棱角分明的现代建筑。由于老街只是居民居住,没有商业化喧嚣的氛围,倒显得格外宁静。人们平静地生活,似乎疾风骤雨到此也没了脾气。石砖的甬路,清淡的空气,静怡的河水,浓浓的绿荫,一切自然地成长,浓缩了历史,长寿且有痕迹。就像一个跨时空六世同堂家庭的合影,既有吮乳在怀幼童,又有朗朗读书的学生;既有玩着抖音青年男女,又有跳着广场舞俏大叔大妈;既有会背诵着领袖语录绿荫纳凉的闲雅之人,又有身穿中山制服坐在竹椅上纳凉的老学究,还有甩着清朝长辮的耄耋老人,各个历史时期的痕迹都有所保留。
老街上人不多,见到的大都是老人,他们的子女外地工作和定居,已经没有回来再居住的意愿。眼看着老房子年复一年的衰老,在翻修与不翻修之间纠结。沈宅政府做了保护性开发修复,但至今仍大门紧锁尚未开放。邻居在沈宅的廊棚下用快壶烧水,青青的河水旁腾起袅袅炊烟,老人们终于有些尘封中记忆的感觉。人老怀旧,那些身体尚可,离开老街的人偶尔回来,坐在河边阴凉处品茶聊天。虽然已不见过去“逐流牵荇叶,缘岸摘芦苗,为惜鸳鸯鸟,轻轻动画桡”,或“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的画面,但回味着儿时的光影,那份甘甜从心底涌出。静静的北港、南港河里流淌着他或她的血脉,时光能凝固有多好哇!
八坼老街这个地方,干净,平静,宁静。
她不是景点,少有游人的光顾。她没有热点,不会被媒体关注。那些存世上百年的石路、石桥、老房子、老树静谧地醒来又睡去,只有初一、十五城隍庙开放日,才能聚到一些人流。农历十五这天笔者到八坼城隍庙游览,耳闻佛乐声声,眼见香烟缭绕,几个中老年人在进香拜佛,有的人已是步履蹒跚了。往日或昔日的景象如何我不知道,但今日所见颇有些愕然:“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生涯几何,宁堪此弃掷哉?”是的,人生能有多少个年和日,怎么能忍受胡乱将它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