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通讯报道除了要求真实、准确外,还有一点也非常重要,就是时间上要快。我在1976年至1978年担任八坼公社广播站“土记者”,白天下乡采访,为了赶时间,晚上往往要写到深夜。当时的稿纸是县广播站统一发的方格纸,20行,每行15格,一页300个字(包括每个标点符号各占一格)。草稿在自备的白纸上写好后,就在稿纸下垫一张复写纸,底下再放一张白纸作为留底。有时侯时间实在太紧,我们“土记者”们往往草稿也来不及打,边想边直接写,及时发往县广播站。编辑们收到稿件后都认真修改并润色,也体谅我们。
那么编辑们修改时是怎样操作的呢?一次我到县广播站,亲见几位编辑在修改稿子。他们也不另用稿纸,而是用一支小毛笔蘸红墨水,将要删去的部分,不论是一、二个字、或一句句子,或一小段文字甚或一大段文字,全部画成方框涂满,再将要加上去的文字写上,因行与行之间及稿纸两边都很宽畅,补写上文字足足有余。定稿后就直接转给播音员。因这种修改操作方法稿纸仍显整洁,播音员拿着稿纸就能直接播读而不会看不清楚。我随手拿起一篇已修改好的稿件读一下,确实能一读到底,不打疙瘩。县广播站一般每月要组织“土记者”开一次会,我们为因赶时间有些原稿文句表达不周而向编辑表示欠意,但编辑们都平易近人,总是说:“你们在基层,写稿总比编稿辛苦。”
那时稿子写好装入信封后,不需贴邮票,只要在信封右上角注明“稿件”两字即可。一般投在当地邮局的信箱中,第二天下午县广播站收到。对一些时效性强的稿子,我有时就赶到汽车站找熟悉的人,有一般群众,也有县里、公社里的干部,请他们将稿子带到吴江投入信箱。只要在中午开箱前投入,稿子下午就会送达。
有一次,写稿、送稿、改稿的过程印象特别深。就是在粉碎“四人帮”后,公社党委在当时的样板大队农创大队召开声讨“四人帮”大会,县里领导也来人。这可是当时热点中的热点啊。我不敢有半点懈怠,一早就赶到农创大队,全程参与了大会。回来后晚上加第二天上午写好报道,吃过中饭直接乘车送到县广播站,面交总编金志义。金总编看后说,文章内容是写得到位的,但缺少现场感。你要以一名会议参与者的身份来改写,并交待了几点具体注意事项。我一听急了,县里、公社里、大队里都在等着听这篇广播稿啊,就说:“如果我现在回八坼,重写后最快也要明天下午再送过来。要不您给我开一张证明,我在吴江住下来,马上连夜改写,明天早上就送来。“金总编说好,就给我出具了证明。于是我就在县委第一招待所住下来。房间是三人间,已有二人入住,但当时不在场。房间里没有凳子,只有一张小桌子,桌上已有先入住者的一些物品,桌子也不在我的床铺边上。那我在哪里写呢?如果坐在别人的床铺上写,人家回来要休息怎么办。当时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将桌子搬到我的床铺前,坐在床铺上就着桌子写稿。傍晚时分,同室两位干部模样的长者回来了,我忙向他们说明情况。他们客气地说没关系,我们晚上还有会议,并问了几句“你在哪个单位工作”之类的话,待了一会就出去了。十点半过后他们回来时,我也基本上写好了,就一起将桌子搬回原处。他们说我年纪还轻,鼓励我只要不断努力,写作水平肯定会不断提高。这样聊了一会就熄灯休息。第二天早上,我将重写的稿子再次交到金总编手中,他看后终于满意地通过了。哈,完成任务后的感觉真好!
最后说说当时的稿费。我当“土记者”的第一年(1976年)是没有稿费的。第二年(1977年)起有稿费,分一元、八角、五角三个档次,后来提高至二元、一元五角、一元。不论是在上班时间还是业余时间写,稿费都归写稿人,也算增加了一点收入。当时,公社干部和机关人员下乡,中午如在农村搭伙,都自觉付二角钱,半斤粮票。于是“土记者”开会时,大家都风趣的说:“谢谢领导给我们送下乡补贴了。”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我已年过古稀,但年轻时的三年“土记者”生涯一直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每个时代都有可圈可点的清新暖风。譬如当时编辑领导对工作高度负责和对下级的体贴关心,为“土记者”认真修改、润色稿件,甘当幕后英雄。譬如汽车站的旅客都乐意帮我将稿件带到吴江投寄。譬如吴江过夜同室的两位干部对我的勉励。还有当时干部下乡吃饭付钱付粮票的廉洁作用,这一切我都永远不会忘怀。
2023年8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