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彝尊的吴江情缘

朱彝尊（1629-1709），浙江秀水人，著名学者、诗人、藏书家。清康熙十八年（1679），举博学鸿词，授予翰林院检讨，参与修撰《明史》。其为浙西词派开创者，清初词坛领袖，与阳羡词派领袖陈维崧（宜兴人），并称“朱陈”，开创清词新格局。其词特色鲜明，讲求词律工严，用字致密清新，意境醇雅净亮，极为精巧。诗歌创作与王士禛（山东恒台人）同时驰名诗坛，有“南朱北王”之称，故朱彝尊可谓一代文宗。

笔者读到《四库全书》以及一些方志，其中收集了朱彝尊有关吴江诗文30余篇（首），显示他与毗邻的吴江有着深深的情结以及深远的影响。

《浙江秀水朱氏家世考》述：秀水朱氏出自吴江盛泽，据《秀水朱氏家谱》载，“煜，号西湾，明初自吴江盛泽之东南三家村，赘居秀水南黄圩商陈里陈氏，是为秀水朱氏始祖。”朱彝尊的《朱翁六十寿序》曰：“夫宗人某，世居休宁之伦堂，迁吴江之盛泽。”朱氏落户于盛泽三家村饭字圩，直到明代景泰年间自盛泽迁居秀水。

朱氏世籍吴江，以岐黄之术著称于世。朱彝尊曾祖父朱囯祚，早年随父朱儒迁居嘉兴行医，遂入嘉兴籍。明万历十一年（1583）获状元，授翰林院修撰。先后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户部尚书进武英殿大学士，居官清正，作文醇雅，书法遒劲。未第时曾读书于盛泽圆明寺，手书“护法”两字。朱彝尊对盛泽风情了如指掌，据传，他曾寓居盛泽关帝庙西爽轩，还为盛泽圆明寺（白马寺）定名为“白马晨钟”。

正因为朱彝尊先祖源于吴江，对吴江有着特殊的感情，加上他壮游四方，自然频繁出入毗邻嘉兴的吴江，对吴江的风土人情、历史掌故熟稔于胸，在其诗词中均有所反映。吴江的名胜古迹常激发起诗人的灵感。《洞仙歌-吴江晓发》是其代表作之一，在静谧的清晨，诗人仰望“澄湖淡月”，乘舟出发，顺流而下，欣喜万分。一路上，“通波拨柔情”，为东方第一长桥一一垂虹桥所倾倒。近睹亭畔，鸭声阵阵，篱边“牵牛花吐”。楼头灯残，耳听吴歌，若梦若醒，情趣十分清幽。词中所述江南水乡意境，与其《鸳鸯湖棹歌》中的“菱花十里棹歌声”“水上人家养鸭儿”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舟次平望驿》中，他将吴江平望水乡描绘成一幅水墨画，“一水分平望，群山接洞庭。风来潮约约，烟积雨冥冥”。《东湖曲八首》凸显了鲈乡吴江鱼米之乡的特色：“鲈乡蟹舍丰年，粳稻当湖熟最先。一雨新晴才几日，家家门外送租船。”他在正月吉亥来到平望莺脰湖，这天是天子亲耕之日，观景联想，賦诗《莺脰湖寄周四（吉亥）》，诗中曰：“桑麻深杜曲，鸡犬扰秦余。红叶层层树，银花寸寸鱼。”赞扬该湖风景秀丽‘媲美长安杜曲，历史悠久溯源秦代，特产要数寸长银鱼。分湖（汾湖）乃吴江嘉善共拥之湖，在他笔下多次描述：“斜插鱼标扬酒旗。柳阳小犬吠笆篱。归田最是分湖好，我亦相期作钓师。”“江乡最好是分湖，紫蟹红虾雪乡鲈。”点明分湖名特水产，春秋景色之美令人陶醉：“绿苹不碍板桥桩，红叶空堆老树腔”，色彩亮丽、情景交融一体，其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周用，吴江人，号白川。官至工部尚书，高风亮节，死在任上，谥号恭肃。明代文学家，书画家，绘画缛密。朱彝尊为其画赋诗：《题周恭肃公画牛二首》。“白川画龙兼画牛……云气冥蒙犹未收。”“牧童横笛吹不得，背面却看溪上山。记得烂溪西去路，荻花枫叶浅沙湾。”诗人将画境表现得淋漓尽致，是绝妙的诗画配！

他得知吴江进士叶元礼凄美的爱情的传奇，恰似《牡丹亭》：叶路过流虹桥，女子楼上见之而慕之，竟至病死。适时复过其门，女之母告之，叶入哭女，女目始暝。朱彝尊便赋词《高阳台并序》。该词以心观物，注重自我心灵探索，曰女子“一寸横波，断肠人在楼阴……最难禁，倚遍雕阑，梦遍罗衾。”多情男子归来，叶元礼哭女，“钟情怕到相思路”，最终女方仍“碧落黄泉，两处难寻”。叶无奈，只能“盼长堤，草尽红心”来表达自己的心意，写得婉转细柔，情意深长。

吴江女子沈关关，幼从母学绣山水、人物，尤得画家气韵。她为吴江居钓雪滩的名士顾有孝（字茂伦），绣濯足图。朱彝尊为其题咏，填词《迈陂塘-题顾茂伦〈雪滩濯足图〉》（图为松陵女子沈关关所绣）。词赞绣品：“更无须，调铅吮粉，神绣出天巧”。刻画的图中人因“江村自是科头惯”，故“不用雨巾风帽”，裸露头髻。雪滩周边环境“木叶少，向独树，疏朗添个渔童小”，“笑浅菊莎边，闲鸥矶畔，千载有同调。”顾居茅庐，“蓬门生，深径客来频扫，东篱颇厌枯槁”，不愧隐士所居清净之地。

朱彝尊熟知吴江人文，“三高绝倒”，便是指吴江推崇的范蠡、张翰、陆龟蒙三名贤的“三高祠”。“秋风举棹，问斜日鲈香”，这是化用晋代吴人张翰《秋风歌》中“秋风起兮佳景时，吴江水兮鲈鱼肥”，以及宋代陈尧佐《吴江》中“扁舟系空不忍去，秋风斜日鲈鱼乡”。词末“卜邻定许，归期已先科”，说要预定归期，回乡与顾有孝为邻。点明绣娘创作绣品的意图，给人以完整的印象。 

顺治七年，江南文坛曾举办过一场盛事，“十郡文社”的文人雅士坐数百条游船荡漾于南湖，嘉兴朱彝尊、嘉善曹尔堪、吴江计东、太仓吴伟业、吴县尤侗以及长洲、昆山、无锡、宜兴、德清、杭州、萧山等地名士，集会3天。朱彝尊与之广交朋友，依依不舍而分别。康熙十八年，朱彝尊参加博学鸿词科会试，汪琬、徐釚等50人被录取，其中朱彝尊、潘耒等4人以“布衣”身份授翰林院捡讨，参与编纂《明史》。

朱彝尊与吴江诗友文人交情笃深，如徐釚、计东、潘耒、叶燮、汪文柏、沈自徵等。朱彝尊一生为嘉兴吴江的文化交流上作出不凡贡献，在璀璨的吴越文化史上有着不可或缺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