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埠头，乡愁的守望

轻舟摇晃，梦里水乡。看那树影荡漾在水上，看那晚霞吻着夕阳，一回眸，这才发现古镇的沿河两岸错落着各色各样的河埠头……

河埠头也俗称河桥头，现在简称河埠，是江南水乡的码头，是用石条铺设的。我是土生土长的芦墟人，在芦墟老街百年老店生禄斋隔壁的南黄家弄里长大，一出弄堂就是河埠头，它就像家人一样亲切。

河埠头连接水乡人的日常生活，对它的记忆刻入骨髓。那时没自来水，用水靠河水，家门口的市河是生命之源。每天早上，河埠头都是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洗菜的、洗衣的，洗碗的、洗脸刷牙的，人声鼎沸，热闹极了。我爸每天到河埠头去拎水，倒在大缸里，烧水烧饭大缸里舀。家家一样，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但岁月变迁，物是人非。亲爱的父亲去了天堂，留给女儿无尽的悲伤。那时没洗衣机，每家每户洗衣服都在河埠头，所以一天到晚，芦墟市河里的河埠头热闹得很。我那时天天在河里洗衣服，直到现在，我觉得河里洗衣爽快。河两岸上河桥的人隔河打招呼，还要聊聊天。我家洗床单、被面都在河埠头洗，那是和妈妈一起洗。现在每次回芦墟路过南黄弄口的河埠头，我都会站在河埠头上，回忆着过去。触景生情，爸妈都没了，我情不自禁掉了眼泪。

河埠头作为江南水乡的一个小景观，承载了多少人的回忆。描写河埠头的优美文字可以说不胜枚举，当我读到“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时，原以为“岸上”就是堤岸，事实上这里特指河埠头。还有杜甫名句“门泊东吴万里船”，实际上潜藏一个重要的连接点，那就是河埠头。它们濡染了笔墨，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也沉积了故事，焕发出许多人腾空而起的怀旧意识，也伴随着一阵阵风生水起的感慨、诧异、期盼和探访。

芦墟市河从北到南分布着好多好多河埠头，尽管形态各异，大小不一，但概括起来主要有横向型的平伸式和单伸双入式两种。前者好像是公共码头，大多用条石辅就，最大的特点是面积较大，场面比较开阔，不仅可以停靠各种各样的小船，还可以停泊比较大的驳船。

我比较喜欢那种经过历史的磨炼，岁月记忆已渗透到平整又光滑石头之中的感觉，凝重、悠远、粗粝、淳朴，而对那些改用水泥砌成的现代河埠头，尽管气魄更大，更精致，更时尚，我却有一种本能的抗拒，拾级而上，索然无味，因为它们不仅消解了历史的厚度，也挤压了我们的想象空间。

河埠头带给我的回忆是美好的，特別是夏天，河埠头最热闹，在那种恬淡宁静的氛围中，河埠头成了水乡女人聚集嬉戏的主场。只见她们三五一群，站着或蹲在河埠头上，有的是两人各站一边，反拧着在绞干床单，有的在搓洗衣服，还不时放在石阶上槌打一通，节奏明快，水星四溅。她们无拘无束，畅所欲言，不知谈到什么开心的事情，大家都会“轰”地开怀大笑，不矫情，不做作，纯天然，那个真叫声声入耳，扣人心弦。人间有味，清欢如许，现在很少看到，如果你身临其境又何以能不如痴如醉吗？

每次回芦墟，总喜欢站在桥上看河埠头，缓缓的市河两旁，河埠头冷清清的，几十年前取水，洗涤，商品交易，社会交流功能都丧失了，尽管在现代社会中，河埠头的实用价值可能有所降低，但它仍然保留着独特的文化和历史意义，成为人们心中的文化符号和情感寄托。

2024.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