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北受骗记

川妹子导游和蜀北“老乡”，你们还好吗？

                              —— 蜀北受骗记

也不知哪来的缘分，这辈子较少外出游览的我，竟会在十多年间捞到四次去四川公费考察和旅游的机会。每次步出双流机场坐上大巴，成都导游便出现在车上，一路上从“蓉城”历史说起，不停地介绍。由于机场离成都市区很远，乘车时间不短，一旦导游讲得不出彩，游客就会听而不闻，或看车外市容，或三三两两交谈。导游要把一车游客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那可要点真功夫。其中有一次，是第三次到成都吧，碰到了高手：那川妹子导游看来也不过二十来岁，却是十分老道，不仅语言流畅，发音标准，音色甜美，动作大方，和游客互动也十分亲切得体，一路上侃侃而谈，竟把一车游客的听觉、视线始终牢牢吸引。——正是这个原因，让我清晰地记得了她的姓：余。

那次我们一行十来人，到达成都后，由地导小余姑娘带着，乘坐旅游中巴，先到九寨沟，再到黄龙，回程换了条路线，沿岷江支流旁的盘山公路返回成都，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很是尽兴。几天下来，小余导游服务到家，和一车乘客也越来越熟。尽管一路上窗外风景美不胜收，竟也审美疲劳，视线会被小余姑娘的讲解吸引到车箱内。真是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她讲的情感故事，高人一手。我在洗耳恭听之余，不禁想：这姑娘要是当教师，可真是块好料啊，课堂上定然没孩子开小差了。山路盘旋，蜿蜒曲折，车也不能开得太快，很快夜色来临，我们在一个县城模样地方落脚过夜。当初没有刻意留心歇脚地的地名，——谁想到后来这里会发生大地震呢。后来查阅地图，觉得那夜应是宿在汶川一带。

次日早饭后，我们又踏上了返回成都的行程。车行不久，停下来了，小余把一车人带入了路旁的一家珠宝店，说是休息一下，顺便看看。看看就看看吧，几天下来，导游和游客混得这般友好，这点面子总要给。大家鱼贯而入，我尾随而行。说实话，我对金银珠宝向来不感兴趣，也从未买过这种玩意儿。随着我们领队的驻足，许多人在一个陈列柜台边停了下来。站台业务员和大家搭讪起来，我方有人三句话一开口，业务员“不经意”地问：听你们口音，是江苏来的吧？人群中有人直白：我们是苏州人。业务员兴奋地接口：啊，我们老板也是苏州人，巧了，这几天他正好在店里，我去叫他来。说罢，转身边走边向店堂内喊：“老板，你老乡来了！”但见一个衣冠楚楚、气度不凡的壮年男子笑容满面地迎将出来：“是苏州来的老乡吗？欢迎、欢迎！”苏州方言虽不地道，还是有几成吴语乡音。几番客套后，老板又问：“你们是苏州那个区的？”一听到我们来自吴江盛泽镇，老板高兴得直跳起来：“哎呀，我祖籍也是盛泽人啊，——这么说，我们是正宗的同乡啊！”接着，老板侃侃而谈：自己从小就跟着解放时逃到缅甸的伯伯生活，混迹珠宝市场，中国改革开放后，把珠宝店开到国内，这里是一个分店 ……。

要知道：我们，可不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是一群颇有岁月年轮、不乏阅历的中年学校管理人员，不是可以轻易糊弄的等闲之辈，这种冒老乡套近乎忽悠游客的手法，大家早有耳闻！我方领队出考题了：如何出国？可曾回来？家住盛泽何处？老家还有何人？……。面对一连串试题，但见“老板”对答如流，滴水不漏，特别是对家乡附近的宾馆、地貌、产业都了如指掌，娓娓道来。于是，我们的防范心理被瓦解了。

老板开始转守为攻：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老家是块富庶的土地，家乡人对奢侈品的购买力强，久有回盛泽开分店的打算，今天有幸结识家乡教育界的领导，不胜荣幸。有朝一日真的实施起来，还得请大家多多帮助指教啊！接着，老板又向“家乡人”直白：“不瞒老乡，说真话，做珠宝生意，很黑门的，”他点了点手下玻璃柜台里的嵌宝石的金项链，“像这些项链，我进价还不到千元，标价一万六，卖出去说什么也要一万出头，只要有生意，赚头真的很大。……”讲着讲着，老板来劲了，豪爽地表态：“我常年在缅甸，也难得到这店里的，今天巧遇家乡人，真是缘分！这样吧，你们要买的话，这种项链我就收个成本价，八百元一条，交个朋友吧！”

老板的语言，丝丝入扣；老板的表情，情真意切；配以旁边营业员惊讶的表情，这种气场，远不是我用如此简单的文字可以描述的。终于有人心动了，开始伸手掏钱，紧接着有人跟进，最后，“从众”现象发生了，即使原本像我这种没购物欲望的，也随大流，掏腰包。

说实话，我是最后跟进的一个。其原因：一是出门前老婆再三叮嘱不要在景点买东西；二是对老板还是有点心存疑虑；三是由于不准备购物，口袋里没多带钱。众人踊跃，唯我无动于衷，身旁的陈女士关心道：这么便宜，怎么不买？虚荣心使然，我只是说：这次没多带钱。陈女士和我在插队时一起在农村教过书，患难中同过事，她热情地说：没事，我带得多，借你。说着就掏皮夹子。话到这份上，要推也就不近情理了，随大流算了。心想：也好，也许能给老婆一个意外惊喜，当年结婚才买给她二双袜子，这次作个补偿吧。

人在一定的场景下产生购物冲动，当冷静下来后，会有理性的回归。回到车上后，回忆上一年庐山旅游购物中遇到的“老乡”——当然，“那老乡”的表现要比 “此老乡”要拙劣得多——，越想越不对劲，觉得进了个“局”。车上其它同行肯定也有所觉悟，不过谁也不肯首先提出疑虑，只是沉寂了一会。直到到达成都，钮先生在成都某杂志社说起这场购物喜剧，被编辑们嗤笑——遭骗了！钮回车上捅破骗局，众人明知上当，还是打肿脸充胖子，叫他不要瞎说，免得破坏大家旅游途中的好心情——，实属“敲掉牙齿往肚里咽”！

小余姑娘呢，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还是那么活泼开朗，热情大方，我们阿坝州长阿坝州短，景点典故、风土人情娓娓道来，还不忘在水到渠成之时，适时地数落一下那个点穿“皇帝的新装”的钮。

大家彻底领教了这位姑娘的聪明智慧，她和“老板”的合作是那样的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又如此精准地把握好游戏的“度”：八百元，让我们苏州人失财后心痛但又不至于心绞痛发作的临界点。

这次旅游回来，首先在老婆面前作了自我批评。果然，项链只戴一次就发黑了。问及同行，都说，别提了，扔了，放在家里见了会破坏心情。我呢，还留在抽屉角落里，当反面教材了，直到后来家里失窃，盗贼匆忙中不辨真伪，拿走了。

热情的陈女士呢，借了我钱，还对我心存歉意，后来她平白无故一定要送我一点安利牙膏之类的用品，其用意，我明白，是对因她的摻得而让我一起上当受骗的心理弥补。其实，这多余，买与不买的决策毕竟是自己作出的，我对她的热情友好始终心存谢意。

川妹子小余导游呢？我们的“老乡”老板呢？你们是否有朝一日会像陈女士那样善待他人，去反思你们的“生意经”，把你们配合默契的演技放到正路上？还是又推出了新的什么版本？得知汶川大地震后，我第一反应就想到你们，因为我在川北没有熟识的人，更无亲人，我的脑海里只留下你们俩的音容笑貌，尽管你们联手给了我们苏南游客以温柔一刀，尽管你们的合作演出恶化了我的心灵，——使善解人意的我，对陌生人增添了不信任感，但我不会因此诅咒你们，但愿你们能逃过这次劫难，但愿你们在地震后对人生、对金钱有新的认识，在正道上展示你们的才能。

盛泽老年大学：王钧谟

完稿于 2016-3-13

注；本文在数年前起笔，在汶川大地震后，在网上看到一篇骗局报道，和我当年所遇骗局如同一辙，有感而落笔。但只写了一半，不知何故没写下去。最近整理电脑，发现后，续写补全。以下是该报道的一部分，当时复制在电脑中。                                 

雲南以產玉出名，又靠近玉石王國緬甸。來麗江的遊客，多會購買玉石，但通常挨了宰還蒙在鼓裡。在雲南大理和麗江等地，普遍存在著'認老鄉'的銷售方式，即與遊客攀親，冒稱老鄉，以拉近雙方距離，最後騙取遊客購買珠寶。這些珠寶往往以次充好，假貨居多。精品區標價好幾萬的珠寶首飾，經鑒定，通常是20~30元的地攤假貨。在購貨時，講解員不經意間，會驚訝地說，我們老闆和你們是同鄉。隨後，老闆到場，關切地詢問家鄉的某某地，再介紹起自己幾千萬的生意規模。'老闆'還會坦誠地自報家醜，自報珠寶業經營內幕，說出自己經營的珠寶商品有著幾十倍的利潤，用苦肉計增加對方信任。最後，老闆必定豪氣大發，以成本價即標價幾十分之一的價格限量，向老鄉出售一兩套珍貴首飾。認老鄉這一招往往見效，許多道行很深的遊客也會掉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