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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不能随风的往事

发表日期:2017年6月6日  

我是一九六六年在吴江县中学(今吴江中学)高中毕业的学生,是后来被世人称作为“老三届”中的第一届学生。当时我十九岁。如今,高中毕业已经五十年有余,一九七七年的那场高考也过去了整整四十年。人言道,诸事随缘,往事随风,可在我,这些亲身经历过的往事很难从我的记忆中抹去,不可能随风飘去。

因为我是来自农村的苦孩子,为了“书包翻身”,所以在高中的三年里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成绩名列前茅。举一例可以证明:在读高二时我曾经患过一场大病,治疗后在家养病两个多月,直到学期快结束时才回到学校,可期终考试的各科成绩还是数一数二的,被任课老师们称为奇迹。在高三第二学期开学后不久的一天,学校领导把我叫到校长室,书记、校长们告知我学校的一个重要决定:我被选定为南京大学中文系的保送生。我,喜出望外,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但是,仅仅美滋滋了两个多星期,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一声炮响,我的大学梦便成了一枕黄粱!

在校参加了近两年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后,我回到家乡务农,开始了像父辈们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六棵头”(种水稻一行六棵秧苗)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将近十年。

一九七七年十月,全国恢复高考制度,中国长达十一年无高考的历史终于结束了!更令人欣慰的是,当时的高考政策给了当年失去高考机会的高中“老三届”学生以参加高考的资格,全国的“老三届”们一片欢腾,当然其中也包括我!

但是,我乐了仅一天,第二天就乐不起来了,脸上愁容密布。因为十一月底就要高考,距离高考时间仅仅三十多天,而学业已经荒废了整整十一个年头,就算不吃、不喝、不睡,每天二十四小时用来复习,还来得及吗?!

但是,我想,人生能有几回搏?既然有了这样一次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那我何不搏一搏呢?不搏一定输,搏了就算输也足矣。于是,我从书箱里翻出当年读过的政治、语文、数学、历史、地理(当时文科生的考试科目),拍拍上面蒙着的灰尘,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就着油灯(那时农村还没有电灯)看书到深夜,把自己整个儿埋进了书堆里……。单是我演算习题用过的草稿纸足可以装上一大麻袋,各种体裁、各种题材的作文写了五十多篇,要背的内容统统默写出来……

高考开始,真好像是一场战役打响了!

考语文的时候,前面的几个部分我很顺利地解答完了,接下来是作文。我一看题目:“苦战”(江苏考题),心里真是乐开了花。因为那年时任中共中央副主席、中央军委副主席的叶剑英有一首激励人心的诗:“攻城不怕坚,攻书莫畏难;科学有险阻,苦战能过关”(《攻关》),在社会上流传甚广,影响很大,极大地鼓舞了全国人民发扬苦战精神,致力科学研究,投身经济建设的热情。这首诗也激发了我复习迎考的斗志,当然也是我揣摩作文命题的一个方向,所以在作文练笔时我写了多篇不同体裁但都以“苦战”为题的文章。看了一眼“苦战”这一题目后,我便按押题时所写过的一篇作文,几乎一字不差地填满了作文格。语文考完了,看了看手表,离考试终了时间还有近三十分钟。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开始复查。检查到作文时,我竟看到在题目“苦战”二字旁边的括号里有几个小字——“写一篇记叙文”!可是,刚才我一看到题目“苦战”,就以为自己猜中了题目,便得意忘形,竟然没有留意到这几个小字,我写的是议论文!此时,我紧张得直冒冷汗,我知道,体裁不当,那可是作文之大忌!我必须重写!好在我胸有成“竹”(复习时也写过),但是试卷上已没有了可供写作文的地方了!于是,我只得利用试卷装订线外空白的地方来写。我先写了一行说明性文字:“尊敬的阅卷教师:您好!由于我没有看清楚要写记叙文的要求,写成了议论文。现在我只能用试卷边上的空白处重写。请多包涵,谢谢!”我草草地“默写”完作文,画上了最后一个标点符号,考试结束铃声骤然响起……

一九七八年二月,我接到了苏州地区师范学校中文专业的录取通知书,虽然是中师,但是户口由农村转到城镇,成了吃“皇粮”一族,真的有一种脱胎换骨般的喜悦!

入学后第一个月,学校组织了一次“跳级”选拔考试,全校各专业共计三百名新生参加考试,各专业的第一名可以跳级进二年级学习,只需读一年书(当时中师学制是两年制)就可以毕业。那时,我已经三十一岁了,家里孩子尚年幼,我多么希望自己能早一年毕业回家。可是考试成绩公布:我考了中文专业第二名!

入学后第二个月,扩大招生政策公布:在和我们一起参加高考的落榜考生中以录取分数线下降二十分第二次招生。还是这所学校,还是这块校牌,还是两年学制,可是扩招进来的学生性质是专科,比中师高一级。我们这些“高分”招收的中师生愤愤不平了,发扬起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造反”精神:静坐、示威、上访、……,但是一切于事无补,没有谁能拗得过政策!我想,当初,假如我语文考试作文没有重写,抑或我复习时下的功夫稍微少一点,也许我的得分就会少二十分,那么我就成了现在的扩招生,是专科生了!唉!命运真会捉弄人,可谁又能摆脱得了!好在后来我踏上工作岗位以后,一边教书,一边参加函授,也拿到了江苏教育学院的毕业文凭。

每当我回想起当年的那些事儿,至今仍感触良多:时也,运也;顺乎,逆乎;得矣,失矣……面对这人生中的种种境遇,我想,我们不必计较太多,我们应该怀有积极、乐观、向上的心态,拥抱今天,展望明天,坚信:明天会比今天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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