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里的记忆

时值三伏，热浪滚滚，不时想起老宅的天井来，总觉得天井里比较凉快。

江南的老房子大多有天井。天井，是四面有房有墙，如井般被围着的一小块天地，抬头能看见天。

我家芦墟老宅屋子里就有个大天井和一个很小很小的天井，老宅客厅有6扇落地门，直通大天井，大约30多个平方，铺着小青砖，条形排列，整整齐齐，干净清爽，夏季屋里热，当日头刚退出天井的高墙，我们一家（我爸、我妈、外婆和我）四个人把八仙桌搬到天井中间，吃晚饭和乘风凉巧妙搭配在一起，好多人家都这样，于是有了风凉夜饭的雅称。

那时生活苦，没有好小菜，但晚风习习，蝉歌声声，全家和睦，我感到很开心，如果晚饭吃得晚些，天黑下来了，我会仰望星空，看月亮、星星。那时我年纪小，不懂月亮代表思念，老想着月亮上会不会做人居住了，是不是月亮也有人在窥视我们地球上的人呢？星星在眨眼，我瞎想牛郎星和织女星在哪里？真是小女不识愁滋味。

家里有了天井，可观蓝天白云，日月星辰，彩虹横空，鸟燕飞翔……下雨的日子，雨水从房子四周的瓦沟里流下来，丝丝缕缕垂挂成一道道水雾蒙蒙的雨帘，很好看，童年的我，好奇地在雨帘中钻出钻进。

冬天，天寒地冻，北风呼啸，早晨发现屋檐下亮晶晶的冰凌开成了花。一根根水柱似的冰凌被阳光浅浅地照着，晶莹艳丽，闪着光，美得耀眼。

春天的天井会有野花肆意开放，燕子在屋檐下筑巢，飞来飞去，一道独特的风景。

那时的我，是个小姑娘，空得时候在天井窜出窜进。站在天井里看屋顶上的草，青苍色，耸立在瓦楞间。此草年复一年，繁衍不绝，江南多雨，瓦沟吸收雨水，生成青苔，滋润了野草。春天猫在屋顶上叫春，找伴侣，我听得心烦意乱。

我家老宅有个眉毛天井，太小了，人不可以进去，是厨房和小房间还有柴房和一垛高墙围合起来的，作用是几间房子都好开窗户，眉毛天井在深宅大院都有，近几年，我游了不少江南的“堂”，都有眉毛天井，而且左右对称。像震泽师俭堂，2个眉毛天井很漂亮。

老宅的天井也是生活的场所，天井的屋檐下吊着不少篮子，里面有洗好的菜，淘好的米，晒干的东西等，天井里搭好毛竹架，晾晒衣服床单等等，酱缸在三伏天毒太阳下暴晒。

天井的墙根自然生长几棵凤仙花，鸡冠花，色彩艳丽，给天井增添了不少美感。我记得1982年夏天，天井墙根开出一串串百日红来，显得生机盎然。

天井是老宅的眼，它目睹了世事沉浮，人间沧桑，它见证了我少女时代的欢乐时光。时光一去不复返，老宅在2000年拆掉了，天井里的回忆永留记忆之中。难以忘怀啊！

2024.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