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连续酷热高温,可我的心却凉凉的。八月十三号那天的风还没散,母亲就这么走了,到今天正好三十五天,俗称“五七”。人说“多事之秋”,可这秋还没深,我心里的事就堆得满了——闭上眼是她病床上的样子,手背上扎着针管,呼吸时氧气管轻轻动,鼻饲管插着,眉头皱着,像是疼得攒了满肚子话,却没力气说。最近事忙完了,我什么事没心思做,就想把那些记在心里的她的好,她的难,还有她疼的时候我没说出口的心疼,都一笔一笔记下来。
老妈一辈子勤劳善良勤俭节约,白日上班勤勉履职,下班后便躬身家务,早年艰苦岁月还自己纳鞋底打毛衣给我们姐妹穿,把家操持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精打细算过日子,含辛茹苦把我们抚养长大,指节磨出薄茧,却把日子捋得顺顺当当——窗台上的葱蒜总沾着晨露,橱柜里的碗碟擦得发亮,把苦日子过得暖暖的。
父亲走了十一年了,我们不放心她老人家一个人在老家生活,就把她接过来与大姐一个小区生活,大姐天天去看望陪伴,我与妹妹隔三差五去看望,还送菜等东西给她吃,一个人打打牌九,接接龙,听听收音机评弹戏曲等,日子过得很安逸。
谁能想到,这悠闲日子会被病魔掰得七零八落。最后两年多大姐与老妈一起生活,照顾老人一日三餐生活起居,几年前帕金森综合征缠上了她,手有点抖。三年前添了带状疱疹的后遗症,那疼是钻心的,夜里总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地哼,却从不大声哭。我们带她去了医院,药吃了一茬又一茬,可医生也只叹口气——年纪大了,这“不死的癌症”,熬着太遭罪。看着她疼得蜷起身子难受,我们姊妹几个背地里不知掉了多少泪,心里却像被揪着,疼得喘不过气。最让人心疼的是,一年多前阿尔茨海默病缠上了老人,我们带她去医院,医生也就配点药,奈何不了它,老人有时控制不住大小便,姐姐给她收拾,她就坐在那儿,眼神空落落的,过后拉着姐姐的手,声音发颤:“我咋啥都不知道呢……”哪是她不知道,是病把她的体面一点点磨掉了啊。
老人最后一个多月在医院治疗,多数时躺着闭着眼睛,大姐很辛苦天天冒着高温,骑车去看望,我7.13去医院看望叫她,她眼睛闭着,中午我到走廊走一下,她好像有感应似的,马上叫我名字“秋婷”“秋婷”,我立刻跑到她病床边握住老人家青筋暴起的手说:“妈,我在,我在。”她睁开眼看我一下在她身边,就踏实了,又安心闭眼睡觉了。
后来她遭罪了,肺衰竭呼吸急促,发着烧连咽口水都费劲。7月17.18号连续两天我去看望老人,18号中午我坐在病床边,把白米糊一勺一勺往她嘴边送,没想到她竟肯吃。白米糊糊,她咽得慢,每一口都要喘半天气,胸口一鼓一鼓的,我握着她的手,手心里全是汗,既盼她多吃点,又怕她呛着疼。那七八勺米糊,是她最后用嘴吃进去的东西。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宽慰,只记得她咽东西时皱着的眉,还有呼吸时那一声接一声的沉。当天晚上医生说要开始鼻饲管吃了,她最后吃进嘴里的东西是我喂的,我心里空得慌,疼得也慌。7.26我去看望老人时已经说不出口了,心里眼神里知道是我,当时老人眼角还留下泪水。那些日子像演电影似的在我眼前转,想到这些我就锥心刺骨的疼,才明白亲人的离去不是一时的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湿。那场骤雨落下时,心瞬间被淋湿,可往后岁月,这潮湿会悄无声息地渗入生活的每一处缝隙。
人总归要走这条路的,我们活着的,日子也得接着过。可“母亲”这两个字,像是浸了水的棉絮,往后不管什么时候听见,心里都得潮乎乎的,全是她的怎么也抹不去。八十八载春秋,您把日子过成了细水长流的模样——总说“人老了,就像叶子落回根下”,可真到8月13号那天凌晨,您撒手而去,才懂这话里的轻,抵不过心里的沉。
这段时间心就像被掏走了块儿,空落落的风往里灌,疼得攥不住笔——原以为八十多岁的离别该从容些,偏是这“该来的”,扎得人最疼。母亲一辈子省吃俭用,却把最好的都留给我们。您安息吧,天堂没有病痛,我们会带着您的念想好好生活,儿孙们永远怀念您!
2025.9.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