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涧桥

涧桥在哪里？它就在和我们吴江隔湖相望的东山。

东山的主峰叫莫厘峰，向着太湖，伸出无数大小不一的山脉。山脉下，有一条依山傍水的千年古道，称山塘。涧桥是这条山塘上的一座小石桥。

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在东山小住。东山，山虽不高，但得太湖之灵气而格外清秀。阳春三月是东山最美的季节，在这姹紫嫣红的时光，我闲步在山塘上。

九九艳阳下的清风，送来了沁人心肺的清香。擦划尽千万个硠矸的古道，把我引入了陶渊明笔下的那个地方。

拐过了山坡，我突然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这是一个不大的村庄。粉墙黛瓦的农舍，间夹着用乱石叠成的低矮园墙。园内碧绿的枇杷树和粉红色的桃花，不时传送出阵阵清香。路边有棵数人才能合抱的银杏。一座小桥联接着古道的两端。桥边有家小店，凉棚下坐着悠闲的店家。我从店招上看来，这里就是涧桥。

洁净的路面，恬静和悠闲的生活。我犹如进入了东山的“桃花源”了。

信步走上小桥。这桥，用三条长的花岗石铺成，两边有栏杆，无台阶，没有修饰，没有造作，只剩下原始和古朴。桥下是一条流着涓涓清泉的山涧。涧，迎着山坡，蜿蜒直上，一直伸向后面这苍翠欲滴的青山。山上裸露的崖壁，犹如“健美先生”刚健的肌肉。那盛开着的桃花，仿佛是飘浮在山间的朵朵彩云，彩云下是一片碧绿的碧螺春茶。

不知是远古的地壳变动，还是千百年来的流水切割，造就了这峻峭的峡谷。谷底有被洪水打磨成的峥嵘巨石。涧虽然不是太深，但同样集中了名山大川的峻、峭、险、幽，同样是那样的雄伟和壮丽。

在淫雨霏霏的日子，或是“小楼一夜听春雨”的时光。汹涌的山洪，奔腾直下，拥入山谷，撞击着峭壁，冲向谷底的巨石。涛涛的洪水，溅起了阵阵浪花，发出撞击心房的咆哮声。带着负离子的水雾，在山谷里，在小桥边，扬起层层薄纱。这美丽壮观的景象，不同样有“江流有声，断岸千尺”之名山大川的气势吗？

涧桥的精美，似大自然造就的一座“山水盆景”，似一个“养在深闺人不识”的美女。美耶！我被这山，我被这水，陶醉了！

恋恋不舍地走过桥，桥下，有一棵硕大的桃树，它依偎着园门紧闭的小屋。透过园墙，把树枝伸到了路上。粉红色的桃花，引来了四周狂舞的蜂蝶。仔细看着，似乎觉得有些熟悉，再想，这不是唐代诗人崔护，当年来过的地方吗？

从太湖吹来的清风，带着花香，穿过山谷，越过涧桥，飘到了我的身旁。风中传来了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和吴侬软语的“水磨调”。

彩云下的“碧螺春”茶园里，姑娘们唱着这东山的碧螺春《采茶舞曲》，两手犹如凤点头似地忙碌着。阳春三月，是东山繁忙的季节。歌声中，有诗人心上的“人面”吗？

东山，你我让我留连忘返。涧桥，你美得把我的心溶化了！难忘的东山之行，美丽的涧桥！

相隔四十多年的今天，我又到了涧桥。今天在涧桥，我看不到那座“大自然造就的山水盆景”，听不到吴侬软语的“水磨调”，没有了“养在深闺人不识”的美女。钢筋水泥的房屋占尽了这个“名山大川”的风光，PM2.5遮住了这苍翠的青山。

涧桥，我为你的今天惋惜，你曾经的美只能留在我的心上，我会永远地记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