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求学之路

我的故乡在震泽镇东北面的长漾边上的一个偏僻村庄——独滦浜，那里交通闭塞，文化落后，全村有60多户人家，解放前没有一所学校，附近周围的农村也一样。我记得十岁那年，在我村附近的“南湾里”的一个村上，有位看风水的老先生，在自己家里办了一所私塾学堂，教室就设在他的家里，有二张长短不齐，破旧不堪的饭桌作为课桌，全校不足十名学生，每位学生全年收费白米三斗。我父亲得知这一消息后，十分高兴，特地为我做了新衣裳，买了新书包，做了糕点，带我去拜见那位老先生，这是我第一次踏上求学之路。在这简陋而古老的私塾里，没有正规的课本，学生每天围着课桌，老先生教我们识方块字“人、手、天地……”，读百家姓“赵钱孙李……。老先生年老多病，经常停课，不到一个月他因病逝世了，学校也就解散了。

     第二年的春天，我们村上有一位原来在震泽镇上做蚕丝生意的金老板，因经营不当，店铺倒闭，告老还乡，在村上的周家祠堂贴了告示，准备办学。但由于上年遭受自然灾害，良田被淹，大部分人家的小孩在外边逃荒要饭，根本没有学生报名上学，这位金先生无奈，只好提起行李，重新回到镇上去谋求生活了。

光阴如箭，一年很快过去了，在我们周围的油车港村上有二个青年办了一所比较像样的初级小学，四个年级二个复式班，一位老师教语文，一位老师教数学，全年收费五斗白米，因为当时物价上涨，钱币贬值，所以收费标准一般以米计算。在那里好不容易读了三年多书，眼看就要跨入四年级的最后一学期了，我父亲心急如焚，因为在这所学校没有高年级，我又只能在家里闲等。

那年，我十四岁，我的外祖父有一位表妹，在浙江省湖州市里开了一爿烟杂店，我父亲只能把我托给外公，去湖州求学，想让我在那里读完小学。我外祖父的表妹，我称她姥姥，她家有一个外甥与我年龄相仿，十分顽皮，学习很不认真，经常要抄我的作业，我不给他看，他就记恨我，在学校经常纠集一些同学来欺侮我这个外地的插班生，围攻我，敲打我，我忍无可忍，好不容易熬到学期结束，回家后，我再也不想去读五年级了，我只好报考离家五里多路的震泽庙头乡中心小学了。

庙头乡中心小学有四位老师，六个年级，三个复式班，我们班只有九名学生，七男二女。因为学校离我家很远，来去一次要二个小时，我要走过四个村庄三座木桥才能到达学校，因此中饭我自己带去的，学校没有食堂，吃的是冷饭冷菜。幸好我们班里有一位姓华的女同学看到我天天吃冷饭，很不忍心，回家跟父母商量能否帮我热热饭菜，她的父母满口答应。她家离学校很近，我每天要经过她家门，早上，上学的时候，把饭篮放在她家里，中午我们一块回去吃饭。但是华家只有四个人，天天在饭锅上蒸二三只饭菜碗也实在不便，后来华叔叔就向我父亲提出：“你们每月给我十斤粮，让你儿子在我家搭伙吧，你看可好？”这样好的人家，这样热情的事，我父亲何乐而不为呢？就一口答应了。就这样一直到我小学毕业。

在庙头中心小学的二年走读生涯中，最使我难忘的是在1950年夏天，我记得在5月25日的下午，天气十分闷热，西南角上的天边，乌云密布，不断有雷声发出，学校恐怕我们路远的同学回家遇到下雨，提前放了学。我到华叔叔家借了一把雨伞，心里倒也不慌。刚走完第二个村庄，突然雷声四起，闪电不断，我赶紧小跑，谁知狂风来很快，雨点密集而下，一把小小的雨伞哪能抵挡住着倾盆大雨，我弯着腰，在田埂上我拼命俯身奔跑，唯恐雷电打落在身上。电光闪闪，心慌着急，一不小心，仰天摔了一跤，手一松，雨伞被狂风吹跑了，我爬起身来，拼命追赶雨伞，眼看就要拿到雨伞，一阵狂风又把雨伞吹起来，腾空而降落到了湖里去了，我眼睁睁地看着雨伞在湖面上飘忽悠荡，好像在捉弄我，讥笑我……我勇敢地顶着狂风暴雨一口气跑回了家，全身衣服湿透了。妈妈烧了姜汤，我擦好了身，穿上衣服，还是感到浑身发冷，第二天高烧39.5°，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这是我一生中病得最长的一次。

学期快要结束，小学快要毕业了，这次的雨淋生病可能会影响我的学习成绩，我不准备报考其他学校，只想在震泽中学就读，但我们的班主任三番五次动员我去报考吴江师范。当时全县各地师资十分缺乏，我自己也感到过去求学实在太难，如果能考取吴江师范，当一名乡村教师倒也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最后我决定报考吴江师范。谁知一考竟然录取了。四年后，我吴江师范毕业后如愿以偿回到家乡当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