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太平桥”怀古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耳闻群铁村擘画“红绿融合”规划，慕名前往，溯源寻根，被这块土地的岁月沧桑的故事吸引住了。

在江浙交界处的太平桥堍，我邂逅嘉兴王江泾镇的文史工作者老李。他对我说，盛泽的清溪自西东流，流经北雁湖至桥下的河段，被称之“后市河”。河阴为河南埭，即王江泾；河阳为河北埭，即新杭里，今名群铁村。有水便有桥，桥曾是该河上的独特景观。”他如数家珍地介绍，自西向东，康熙年间架起了太平桥、后兴桥和新杭桥（回龙桥）。石桥是“连结吴江、秀水两县的脐带”。经他一说，我想起清代诗人云：“秀水吴江两岸临，一川划出各乡音。侬家来往如梭织，那定吴歙与越吟。”的确，桥将新杭里与王江泾融为一体了。

沿河东行，眼见溪流汇入古运河。运河之水在村边滔滔流淌，浩荡古风犹存，编排了一曲激情翻腾的交响曲。此时，我的思绪也像运河之水一样，翻阅古籍，遥想当年。运河之水温婉柔软，润泽一方，营建了万马奔腾辟丝路、千帆竞渡涌洪波的江南水乡。沿河两岸，先民种桑养蚕，织绸为业，以机为田，以梭为犁，四方商贾，居此收货，遂成集市。明代，新杭里居民千家成市，初具集镇规模，与王江泾、黄家溪同为运河之滨的著名绸市。

徜徉河岸小径，当今难望旧踪。而方志的记载告诉我，这里的糟字圩，曾是繁荣的绸市：“估舶连樯千里集，新杭桥外贩吴缯”，“有时千匹万匹练，却上江船汉口行”，正是当时缫丝织绸买买繁忙景象的写照，又是柔洁雅致的丝绸远销千里之外的历史见证。眼前枕水的苏式农舍，曾经是市肆繁盛，街巷鳞次栉比，铺内万物展陈。屈家弄、四店弄、桐油弄、当弄、横弄的深处，连结着周边的前姚、下姚、李墩、程林诸村，村民前来赶集，行人熙熙攘攘，往来不绝。每年四月十四，士女纷纷前往主祀吕纯阳的神仙庙（万福庵）进香，游人众多，摩肩接踵，“轧神仙”便沿袭成为传统庙会。

思绪向人文更深处漫溯，在古诗文中寻找往事的痕迹，心中不免欣喜不已！这里丝绸兴，百业旺，在街坊俨然、屋宇成片的新杭绸市。宋屈计李四大名门望族在此兴土木，建第宅，宅园处处揽胜景。自东往西，有计光焕所葺的闻园，以花石砌成的卷石山房闻名乡里。计氏还在计家浜建有计家宅院，其间红豆斋以绕屋植梅最为著名。谦吉堂、醒吟轩，为明代进士屈儒第十二世孙屈有成、屈佩璋父子所建，毗邻的古香园是屈佩璋妹婿沈垣之宅。东庄，明初宋濂后裔宋国显所筑，几经拓展，庄内建有锄菜轩、春晖堂、古芸阁、桂芬楼、编竹斋等。李家大院，系李王猷所筑，其中宝墨楼贮有法帖；浅碧斋，则藏书数千卷，他穷年伏案苦读，著述甚众。这些园林，花木扶疏，亭榭楼馆，棋置星布，盛极一时，若保存至今，不失为文物一宝。

站在太平桥头，往西北望去，向家荡湖光水色，心旷神怡。这里虽偏处吴江南隅，但因日趋繁富，引来不少名士。米承显，曾为崇祯宫中御医，明亡时带秘籍来此行医，泽被苍生。新杭里人文勃兴，不乏诗礼之家，贤才迭出，贡生、监生、举人层出不穷，还有吴兆基、吴清荪父子同登贤书为举人，传为艺林佳话。这些儒生与王江泾的数十名士结社“小沧浪诗社”，常在雁湖中莲花墩（濯缨矶）雅集，他们“坐中酒友兼诗友，桥外吴江接越江”，呈现把酒吟诗的盛况。宋景和在那里筑屋建亭，遍植莲花，诗人泛舟吟赏，留存诗文颇丰，其中以李太昌、李福昌、李景昌三兄弟及其后裔为最，诗集有《听泉遗诗》《菰烟芦雪集》《学步吟雁湖小草》等四十余卷诗稿。一个小小集镇竟有如此多人风流儒雅，蔚然为家乡生色，令人惊叹！

运河船队的汽笛声响起，让我再次记起运河水。运河之水养一方人，刚柔相济，生生不息。运河之畔的先民柔能养蚕织锦，刚则可与敌同焚。忘不了，明代嘉靖年间，域外饕餮觊觎这块膏腴富饶之地，倭寇犯境，流窜骚扰。这里官民挺起脊梁，同仇敌忾，获得“平倭大捷”。民众特筑任公庙，以纪念抗倭有功的江苏右藩司库任环。抗战时期，游击健儿屡出奇兵，打得日本鬼子龟缩苏嘉铁路75号日军炮楼内，大长国人志气。

站在太平桥头，环顾四野。在清代咸丰年间，太平军与清军在此激战，兵燹让新杭市、王江泾夷为平地，绸市荡然无存，怎不令人唏嘘？

160多年来，村民勇毅前行，在废墟上重建家园，改天换地，建起青田沃壤，不断续写华章。田野稻浪翻滚，新村敞亮洁净，河湖水清岸绿，丝绸纺织兴隆，好一派美丽的“鱼米之乡”！听村干部说，他们将深挖大运河为核心的历史文化遗产，发挥苏嘉铁路遗址的红色文化优势，建设好向家荡绿色生态涵养区，以“红绿融合”打响“迷彩群铁”品牌。我想，这片古老而充满活力的热土上将再创辉煌，展示其新江南水乡的时代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