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闻盛泽新桥河整治工程接近尾声,笔者前往观看。那里旧貌焕新,驳岸护栏修筑一新,沿岸路面,连同西岸的北浜路、中浜路和红木浜(注1)路,砖石铺新,走上去相当舒坦。河中荷花、美人蕉挺出水面,逐波摇曳,增氧设施冒着气泡,一泓碧水向东流。这里保留着盛泽老城区众多的古宅、古桥、老弄堂,呈现一派最江南的河路并行的水巷风貌。
红木浜路离我老家不足20米,它留给我太多的记忆。3条路中数它最狭,仅3一8米,原来浜面更窄,水位低时,搭上跳板,便可跨上对岸;但它是最长的,有166米,近其余2条路长之和。两侧有竹篁弄、南十字弄、满洲城、红木桥弄与周边的街弄相连。
从红木浜路与新桥河交汇处袁宅出发,重走儿时上学的路,仿佛穿越到70多年前的时光。袁宅曾经是小伙伴的乐园。袁宅门朝南,四开间的楼房,楼中间并上2张八仙桌,成了乒乓球台。临水建有廊棚屋,设有美人靠。白天,小伙伴钓鱼摸虾,累了在此歇力。若遇上阵雨,又是避雨最佳处。夏日乘凉,河风吹来,凉飕飕的;还可分享渔夫扳罾捕鱼的乐趣。出于安全起见,1处不让我们去的,那是楼房前朝东的合顺灰炼坊,仅有数十个平方米,内有淘锅,坯绸放在锅内蒸煮,加以桑树灰、猪胰等处理,成为熟绸,再在河中漂洗,晾干就可制衣。惜乎,老宅经风雨侵蚀,年久失修,前几年轰然倒塌,成为一堆瓦砾。这几天,正在清理瓦砾,平整土地,建造口袋公园。
信步西去,风貌依旧,映入眼帘的是熟识的鳞次栉比的跨街楼,只是原有2片白场建起了房屋。浜底有家大户人家,高墙深院,曾经做过企业的食堂,如今住上好多住户。目睹新路,种种往事涌上脑际:知名的俞家的圆木作,罗家的泥工技能,从事丝绸贸易的成大祥、朱鹤记、德来、大同等绸行,从事丝绸贸易。还有精湛医术有口皆碑的名医,诸如,盛泽第一位西医医生凌作民,1921年开设盛泽第一家医院。盛泽联合医院院长杨勤之,其子杨恺明师承其父,而医名胜之,任盛泽医院副院长。上海同德医专毕业的傅楚尧,于1943年创办普济诊所,新中国成立初,受县卫生科委托,在诊所基础上筹备盛泽卫生所。
当时上学,常绕浜而行。必经之地牛棚头,商家不少。最热闹要数茶馆,设有茶桌,老虎灶整天供应开水。我有时也提了热水瓶,付上竹筹,打水回家,倒也方便。板箱弄口的剃头店,我是常客。吸引孩子们的小店里,卖绿色的湖蓝水,可看可吃,是廉价的清凉水。拨动旋杆,在转盘指针停留处,可获取奖品,这可给我们带来浓浓的兴趣。
来到浜上唯一的石桥——红木挢(注2),桥堍有家铁匠店,那里黑魆魆的,只见炉子吐着红红的火苗,打铁匠挥着铁锤发出叮叮珰珰的声音,散发里的烟气,让过路人不能久留的。尽管桥已拆去,但发生在桥头的故事并未随时光的流逝而让人遗忘。在新中国七十华诞之际,吴江主流媒体前来采访摄影,重温那段红色历史:1949年5月,二十八军八十三师侦察营一举解放盛泽。红木桥、太平桥上,小学生手拿“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的五色彩旗,高唱《你是灯塔》《山那边啊,好地方》等革命歌曲,欢迎解放军的到来。
走到浜底,便是我上的红木浜小学。学校老师敬业要求严。只是设备简陋规模小,东边、南边是晾绸场和农田,用竹篱围着。教室办公室仅有一排低矮的平屋。我读的六年级,20多人挤在长方形的教室内,隔壁是新生绸厂,空闲时还可去那儿采梧桐籽蒸来吃,叶柄用来磨墨呢!沧海桑田,如今,这里已建起了居民楼。红木桥小学,毕业时更名了人民街小学,它是我的母校!曾经留下红色的印记。1940年,吴江县第三区区长俞清志收到进步青年许永蓼送来的酥糖,内藏许绘制的盛泽地图,于是策划了锄奸的行动。对此事,离休前为上海总工会副主席金若望著文回忆道,12月12日夜,在俞清志率领下,他和战友们潜入红木桥小学,找到许永蓼。然后由许带路来到毛家弄汉奸叶冠吾家。从上楼到处决汉奸,仅化一分多钟光景。此事威震敌胆,日伪以重金悬赏俞清志。
一路走来,一路想,回到袁宅遗址。曾记得,解放军进驻盛泽,袁家让出底楼接纳解放军。战士们纪律严明,对民众秋毫无犯,向我家借过拆卸方台,用时珍惜,归还时没有丝毫损坏。人民子弟兵的形象光彩人间,给我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凝神沉思红木浜,历历往事涌心头。上述鲜为人知的故事里的家国情怀、军民深情,正推动着当代人向前猛进。
注1:又称红萼桥。
注2:原名虹桥。